晌午已过。
升龙城外,震耳欲聋的火炮声此起彼伏,安南国的五色旗帜于空中猎猎作响,而郑主及其麾下的文武官员们则是一脸轻松的注视着城外血肉横飞的正面战场。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一直所向披靡的大明官兵们竟是逆着炮火,悍不畏死的朝着安南军阵发起了冲锋。
有好几次,些许悍勇的大明官兵们几乎杀至阵前,并对藏身于壕沟中的安南士卒们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不过好在压阵的安南将校们临危不乱,迅速领兵剿灭了这些悍不畏死的官兵,导致壕沟中的骚乱得以有惊无险的解决。
此后,官兵们虽然又接连尝试多次冲锋,但却再没有威胁到城外安南士卒的防线。
\"差不多了...\"感受到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血腥味,一直立于升龙城头的郑主颇为满意的低喃着。
整整半个时辰的前仆后继,就算城外官兵尽皆身着重甲,且故意绕开火炮落点,但伤亡也极其惨重。
想到这里,郑主便是挑了挑眉,在血肉横飞的正面战场中,官兵原本还算\"厚实\"的军阵已是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就连身着文山甲的武将们也是亲自上阵厮杀,而安南的勇士们仍在不知疲倦的装填弹药,调整炮口...
但城外官兵为何宁愿令步卒冲锋,也始终不见骑兵的影子?郑主的眸子中涌现了一丝惊疑。
\"王爷..\"
\"王爷..\"
猛然间,一阵急促的呼喝声打断了\"郑主\"的思绪,其不悦的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城头诸多文武官员的注视下,只见几名惊慌失措的士卒气喘吁吁的上了城楼,并且跪在郑柞身前,高声禀报道:\"王爷,南城门及西城门告急,声称来了官兵大队人马,正在冲击军阵..\"
言罢,这几名士卒便是一脸惊恐的盯着眼前面色大变的郑主。
哗!
闻言,呼吸为之一滞的郑柞没有说话,只是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几人,倒是身旁的文武官员们一片哗然。
官兵主力此时不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悍不畏死的发起冲锋吗?余下两个方向,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官兵?
\"是骑兵,定然是官兵的骑兵...\"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郑柞强压住心中的惊疑,一脸笃定的说道。
难怪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瞧见大明军中骑兵的影子,原来竟是绕到了南城门和西城门..
郑柞作为后黎朝真正意义上的\"君主\",自是清楚城外安南大军的主力皆驻扎于众人脚下的北城门,继而与官兵对峙。
至于南城门及西城门,虽然同样有大军驻扎,但阵线纵深及士卒战力,却远远无法与北城门的士卒们相提并论。
\"还在支支吾吾什么?!\"就在郑柞内心五味杂陈的时候,便听得一道气急败坏的呼喝声从耳畔旁炸响。
放眼望去,只见得一名武将猛然将跪倒在眼前的士卒踹倒,居高临下的训斥道。
\"王爷,官兵已是冲破西城门防线,开始攻城了...\"
中计了!
刚刚还胜券在握的郑柞只觉得一阵胸闷,随即喉咙深处便是传来一抹痒意,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周遭的文武官员们均是面色大变,不约而同的注视着眼前的\"郑主\"。
就算西城门及南城门外的阵型不如北城门这般扎实,但也不至于如此轻易的被官兵击溃吧!
\"分兵,分兵!\"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咙深处的痒意重新咽下,郑柞便是面容癫狂的咆哮道:\"还不分兵驰援其余两处城门!\"
虽说以行动迅速见长的骑兵们不见得能够携带大型攻城器械,短时间内应当威胁不到城池的安危,但大惊失色之下,经验浅薄的郑柞却是完全没了分寸,迫不及待的嘶吼道,甚至都忘了关注东城门,丝毫不考虑此地是否会遭受到官兵的冲击。
\"遵令!\"
怒吼之下,同样不知所措的文武官员们也是赶忙应声领命。
呜呜呜!
不多时的功夫,悠长的号角声便从升龙府城头的角楼附近响起,几名膀大腰粗的汉子正涨红了脸,用力的吹响号角。
而驻扎在升龙府脚下,一脸轻松的注视着场中厮杀的安南士卒们在听得身后传来的号角声之后纷纷面露迷茫之色,而不明所以的将校更是高声叫骂着。
眼下局势如此明朗,城头的官员们竟然鸣金收兵?
不过随着升龙府城头令旗飞舞,不少士卒齐声呐喊之下,城外的安南士卒们也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顾不得咒骂南城门及西城门的守将昏庸无愧,刚刚还满脸轻松的安南将校们便是迫不及待的指挥着麾下士卒,着急忙慌的朝着远处而去。
至于藏身于壕沟之中的安南炮手们受身后号角声的影响,士气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些许影响,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放缓了许多。
...
在升龙府城头响起号角声的同时,已然亲自领兵上阵厮杀多时,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的镇南将军鲁钦也是一阵失神,随即便觉得身体内的气力迅速流失,猛地跌倒在地。
他知晓,升龙城头突然响起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定然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故,而最大的可能便是离去许久的靖南侯祖大寿及其麾下关宁铁骑建功。
\"停止冲锋..\"眼见得周遭儿郎们仍在悍不畏死的发起冲锋,鲁钦赶忙操着早已沙哑的喉咙止住了麾下士卒,并且扭头朝着同样瘫倒在地的副将吩咐道:\"去告诉马总兵,开始还击!\"
他和麾下的士卒们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好不容易给祖大寿等人创造出机会,焉能令不远处的安南士卒从容离去。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事。
轰轰轰!
少许,升龙府城外再度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但早已身心大乱的安南将校们却是无心理会场中局势,急匆匆的离去,不敢有半点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