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升起,阳光正好。
官兵大营的几座寨门已是缓缓开启,数万清一色手持黑色长枪的官兵们在无边无际的安南士卒注视下,眼神坚毅的立于壕沟后,面无表情的屠戮着眼前的乱军。
尽管武公悳已然意识到眼前这群临危不乱的官兵并非想象中的样子货,但其仍是不管不顾的高声呼喝,催动身旁精锐亲兵一同鼓噪。
只要场中的安南士卒冲散官兵用血肉之躯铸就的人墙,这场战事的胜负便没有太多悬念了。
\"杀明狗!\"
\"呼哈!\"
在愈发急促的鼓点声中,数万安南士卒悍不畏死的挥舞着手中兵刃,妄图冲破眼前的壁障。
在他们眼中,这些巍然立于原地的官兵们就好似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只需一道恶浪,便能令其葬身海底。
狂热的喧嚣声中,越来越多的安南士卒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问的向前冲锋着。
但不管眼前的安南士卒作何表现,训练有素的官兵们始终没有露出半点惧色,不知疲倦的挑刺着手中长枪,而其后方的弓弩手也会适时弯弓射箭,缓解身前袍泽所面临的压力。
呜呜呜!
在日头的照耀下,这种近乎于一边倒的屠杀在持续了半柱香之后,终是出现了些许变故。
官兵营地中,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默默立于原地多时的官兵们在场中安南士卒惊恐的眼神中,突然维持着森严的阵型,面无表情的踩在血肉横飞的残肢断臂上,缓缓向前。
尽管眼神犀利的官兵们仍是不发一语,但其沉闷的脚步声却像是一道惊雷,于狼藉的战场中响起。
被其脚步溅起的鲜血,顷刻间便溅射在锃光瓦亮的甲胄之上,更是平添了不少威势。
...
\"将主,形势有些不对。\"旌旗招展的黑色大纛之下,一位身材魁梧的武将高居于战马之上,脸色铁青的朝着身旁的武公悳低喃道:\"官兵开始反扑了!\"他低沉的声音中满是惊惶和不安。
在过去的两炷香时间里,任凭周遭的安南士卒前仆后继,但却始终未能冲破官兵的防线,反倒是己方损失惨重。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杀戮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士卒逐渐恢复了理智,冲锋的速度越来越慢。
尤其是不远处的官兵此时竟开始\"反客为主\",如若不能以强而有力的手段回击,任由其缓缓向前,今日莫说想要击溃这些官兵,只怕场中的安南士卒都会一哄而散。
听得此话,武公悳急促的呼吸便是一滞,惊疑不定的目光也不由得扭头看向身后。
他的后方,除却千疮百孔的清化城以外,还有近十万已然排列整齐的边军精锐,骑兵和步兵不一而足。
尽管因为昨夜官兵袭营的缘故,不少儿郎的精神状态都有些萎靡,但在晨曦的抚摸下,些许疲态已然消失。
狂热的神情,重新出现于麾下精锐的面庞上。
自己只需要一声令下,身后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边军精锐们便会瞬间投入战场。
但对上场中这些好似所向披靡的官兵,一向令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们,真的能够招架吗?
恍惚之间,武公悳便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
咚咚咚!
正犹豫的时候,武公悳的耳畔旁便是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其节奏与刚刚的沉闷缓和全然不同,引得他脸色顿时一变。
投身航务多年的他十分清楚这骤然急促的鼓点声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在武公悳惊疑目光的梭巡下,只见得官兵营地两翼突然分别驶出数千铁骑,卷起漫天烟尘,好似遮天蔽日一般。
其中领头的几位武将,更是身披黑色重甲,手持黑色长枪,格外引人注目。
而更令武公悳心中发寒的是,随着大明铁骑进场,本就犹豫不决的安南士卒们竟是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尽管于后方压阵的督战队仍然呼喝不断,竭力维持着阵型,但外围的安南士卒们却在手足无措间便被汹涌而来的官兵所格杀。
只片刻的功夫,人多势众的安南士卒们停止了冲锋的步伐,并开始争相朝着两侧逃窜。
哭嚎声,求饶声,咒骂声顷刻间便充斥于这片天地。
纵有少许悍勇或者血气上涌者选择负隅顽抗,但也很快便被官兵斩杀或者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兵败如山倒。
大势所趋之下,原本仍有数万人之多的安南士卒便开始溃败,而武公悳也在身旁亲兵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调转马头,赶在慌不择路的残兵败将冲击阵型之前,率领着周遭的数千精锐朝着身后的清化城而去。
而在清化城外集结多时的精锐们在意识到场中局势急转直下之后,也是在各级将校歇斯底里的呼喝声中四散而开,一边接应武公悳,一边眼神警惕的盯着仍在场中肆意搏杀的大明铁骑。
...
约莫两炷香过后,原本遮天蔽日的正面战场便是被清扫一空,只留下遍地狼藉及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偶尔尸堆中会传来些许动静,一些侥幸未死的安南士卒会晃晃悠悠的起身,失魂落魄的朝着安南营地走去。
对于这些\"幸运儿\",浑身上下均是便鲜血浸透的关宁铁骑们并未予以追杀,只是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其默默远去。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适当的默许些许残兵败将逃回军中,反倒能对其军中士气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望着逐渐消失于视线中的\"残兵败将\",同样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镇南将军鲁钦强行自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朝着朝其迎面走来的靖南侯祖大寿拱手道:\"侯爷英勇。\"
\"今日过后,这安南军必定人心惶惶,清化城旬日可破。\"
听得此话,周遭的将校们也纷纷点头称是,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以他们的本事,自是能够瞧出来今日场中的安南士卒多是些逞凶斗狠的新兵蛋子,应当并非驻扎于城外营地的\"援军\"。
但遭此打击,余下的安南军士卒定然如遭雷击,毫无斗志可言。
但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神色间同样是有些疲惫的祖大寿并非附和,而是意有所指的低喃道:\"旬日可破?\"
\"本侯觉得,今夜或许便是一个破城的好时机..\"
呼!
一阵风起,在场将校均是面面相觑,但眉眼间满是狂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