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城,大明总督府。
此地前身为德川政权的\"城主府\",与德川秀忠日常所居的\"将军府\"不过一街之隔。
从创建者德川家康正式攻破大阪城,推翻丰田政权开始,江户城便成为了日本实际上的政治核心,江户城政令由此地而出。
相比较之下,此前日本天皇所在的\"京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都城,虽然名义上还保留有朝廷的官员,但真正具有实权者,皆系于江户城中。
出于避嫌的角度考虑,东征军主帅袁可立在攻破江户城之后,并没有选择历任幕府将军下榻的\"将军府\"作为自己的总督府,而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城主府。
此时这座极具日本风格的建筑已然被简单的翻新,周遭也被插上了大明的日月军旗,四周更有不少目光冷凝的兵丁在来回梭巡。
因为此次出征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兼之大明内部本就面临着官员\"缺额\"的问题,故此在攻破江户城之后,为了能够尽快恢复秩序,袁可立并没有对江户城原有的官阶制度做太多的更改,仍以倭国人担任,只是第一时间将经济大权握在了手中。
距离当众处死前田利常等大名领主,并废黜后水尾天皇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虽说城中百姓仍是人心惶惶,情绪更是低沉,但在诸多官兵的威势下,众人却也默认了这个有些令他们难以接受的事实。
除此之外,此前本就主动向大军投诚的大名领主们在知晓官兵攻破江户城,荡平德川政权之后,纷纷携带着麾下领地的地图和印信,正式来到了江户城,觐见总督袁可立。
而有了这些\"墙头草\"的倒戈,原本还有些焦头烂额的袁可立及卢象升等人顿时如释重负。
现如今,大军唯一面临的问题,便是如何处理前田利常等大名领主遗留下来的军队。
虽说在江户城告破当日,前田利常便是望风而降,并主动招降城中负隅顽抗的倭国士卒。
但考虑到他在倭国士卒心中享有的地位及无可比拟的号召力之后,袁可立在与几名宿将商议过后,仍是毫不犹豫的将其处死,并对驻扎在城外的\"降兵们\"加强了警戒。
放眼中华历史上,关于如何解决\"降兵\"的例子不知凡几,其中手段最为血腥的,莫过于前秦时期的白起。
坑杀赵国三十万降卒,一举奠定了白起\"杀神\"的名号。
但通常来说,除非己方军中粮草吃紧,领兵的主帅都不会采取如此血腥的手段,至多也就是将这些人编入\"先登营\",使他们物尽其用,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后的价值。
但是如今德川幕府已然成为历史云烟,势力雄厚的大名领主皆是被处死,余下苟延残喘者,也不过是墙头草,无力抵挡明国的大军。
站在这个角度考虑,在日本百姓心目中占据超然地位的数万\"降卒\"竟是沦为了鸡肋。
为此,素有\"卢阎王\"之称的靖北伯卢象升便是主张将这些日本降卒尽数斩杀,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这些人大多都是前田利常等大名领主的心腹武士,且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不利于朝廷日后在此地的统治。
但作为东征军主帅的袁可立在犹豫半晌过后,终是在诸多将校有些失望的眼神中否决了卢象升的提议。
他倒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主要是忧心此举过于激进,会激起倭国百姓的反抗之心。
昔日一度困扰朝廷百余年之久的广西瑶民起义以及国朝初年,因为不堪朝廷当地驻军手段过于激进而纷争不断的安南宣慰司,缅甸宣慰司都是最好的例子。
见袁可立翻出了\"陈年旧账\",同为文官出身,熟知国朝历史的卢象升也不再故作坚持,只是点出了日益紧张的粮草问题。
毕竟城外的这数万降卒,每日粮草所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纵使官兵们已然接管这江户城,并逐步接收前田利常等大名领主昔日麾下的领地,但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挥霍。
随着卢象升松口,余下的武将们自是不会固执己见,故此江户城外的数万降卒便暂时免去了被处死的命运。
既然不能杀,那么如何解决这些降卒便成为了问题关键所在。
自从趁着夜色,于长岐岛登陆以来,袁可立等人已是在这座岛国停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此地的\"风土人情\"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不同于疆土广袤的大明,这日本国内的耕地极其有限,寻常倭国百姓辛耕种一年所得,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相对而言更为丰沃的耕地均是被诸多大名领主握在手中,用以维系自身奢华的生活以及供养大军。
换句话说,日本国内所面临的粮食危机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大明疆域广袤,虽然近两年来陕西等地因为天灾的缘故,导致百姓收成减产,但至少南直隶等地粮食产量还算正常。
可这日本不过弹丸小国,几乎所有的耕地都面临着天灾肆虐的情况,故此如何解决江户城外的这几万大军便成为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好在这江户城作为德川幕府的统治核心,城内倒是提前建有多个粮仓,其中储存了不少粮食,使得官兵及城外的降卒暂时不用为粮食而发愁。
但此地距离大明本土千里之遥,朝廷日后若想要长久统治此地,必然要\"因地制宜\",袁可立自是不能肆意挥霍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
尤其是当下大明国内同样是面临着诸多天灾,导致陕西部分府县颗粒无收,他还要举倭国之国力,\"反哺\"大明。
他们数万大军乘风破浪行至此地,可不是单单为了\"开疆扩土\"这般简单,而是要将其彻底纳入大明版图之中。
为此,大明总督府内又一次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在场众人均是争的面红耳赤,使得于官厅外伺候的士卒们均是默默挪动了脚步,唯恐待会被恼怒的将主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