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空气依旧灼热,好在太阳并没有那么烤,走在路上,热乎乎的风吹拂着,倒比中午要好很多。
这次赶路,我便没有再让莲心跟在马车后边走了。她脚底的布鞋早已被磨得破烂,一路走来鲜血淋漓。
她是受折磨了,只不过我的风评却变差了。如今想来,还是叫她老老实实跪在车厢里吧。
车厢是木头的,连块毯子也没有,她的膝盖跪在那里,两只手却向上稳稳端着托盘——也照样是受罪。
木偶符就是这点好。
倘若主人有什么吩咐,为奴为婢的拼了性命也要完成。
也因此,莲心哪怕摇摇欲坠,精神和肉体双重痛苦,可是她的身躯仍旧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
哪怕膝盖青肿刺痛,已经要废了,也没法子挣脱。
不过,在她废之前,我会叫她起来歇息的,不然岂不是害了莲叶?
这么一下午的折磨,饶是她自觉自己不会丢掉性命,可这等温火煮青蛙的痛苦,仍是叫她忍不住拿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再也不复之前有恃无恐的状态。
我却与小莲说说笑笑,压根不再理她。
活该!
看她吃苦,真痛快啊!
而灯笼悬挂在外头随风摇摆,伴随着夕阳被山边吞没,逢魔时刻,阴阳交替,它也终于又兴奋地恢复了活力!
“余心!那些护卫们在说你坏话!”
我有些好奇:“说我什么坏话?”
中午那位领队看来没跟他们交代啊。
灯笼看热闹不嫌事大,此刻激动的流苏都摇摆起来,这才从风中捕捉到只言片语:
“不愧是府中的贵人,我说她怎么孤身一个女子带个丫鬟就敢上路,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什么孤身上路,咱们商队这么多人还能护不住她吗?”
“你这话说的,商队到底是陌生人,她一个弱女子有胆子出门,没有依仗怎么可能呢?”
“你瞧咱们头儿,只说几句话,就叫他哭的那样惨……”
灯笼兴奋极了,把话语一一转述给我。
我不由失笑。
不过,听着也确实有意思,此刻再准备探头去听时,却见那领头的护卫手扶着刀柄走了过去,低声呵斥道:
“跟你们说过了,不要随意编排贵人!”
“既知道人家有本事,焉知对方听不听得到你们的话?若是听到了,只随意在管事身边说两句,你们的差事还要不要?”
“咱们府中向来厚道,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可不缺咱们这三五个人手。”
这话一说,大伙也惊醒过来,而后讷讷道:“也没说坏话……只是闲聊两句罢了。”
而那领队却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猜的是什么,我可警告你们,那确确实实是位高人!”
“中午时分,只一个照面,就看到了我心中所想,还交代了我弟弟的……”
他没说下去,但大家共事多年,又怎会不知道这么多年,领队都在执着的打听他弟弟的消息呢?
如今再联想他中午的嚎啕声,哪里还有猜不到的?
大伙只是想想都觉得语塞。
而后便低头沉默着,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