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几年的鬼童,咏娘如今还是一副天真烂漫模样。
此刻她仔细对比着画卷中那咏娘的衣着打扮和样貌,又看了看自己红色的裙摆和鞋面上毛茸茸的线球,也惊喜的说道:“原来我真的叫咏娘!”
她看着宋和:“你果真是我的哥哥吗?”
“可是……当我哥哥也没有用啊。你是人,我是鬼童,不可以跟活人在一起。”
“不然有一天,你会被我吃掉的。”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般扎入了宋和的胸膛。
我光是看着他微笑的表情,都觉得难过起来。
而后再将视线投向那画卷:“快看。”
画卷中,蒙头蒙脸的男人放下背篓,里头双眼蒙着黑布昏迷过去的女孩,正蜷缩在背篓当中。
他深深喘着气,似乎是体力不支,又或者是过于闷热,也或许是四下无人,终于安全。
他一把将蒙脸的头巾扯了下来,那张脸,果然就是年轻且瘦小一些的那位钱老爷。
他蹲下来缓缓打量背篓中小姑娘的模样,而后突然叹息一声:
“怎么长这样好看?啧啧啧,美人胚子啊!倘若卖到花楼去,说不定也能赚上一二十两。”
他的内心挣扎起来,但看着这四周空寂无人的山林,却又仿佛下定了决心——
“小姑娘,我本也没想挑你的,可谁知你在巷子里玩闹的声音吵到我了呢。既然如此,这就是天意呀。”
“你放心,待我发财之后,绝不会忘了你的。”
他说完这话,又将背篓往背上一背,而后接着爬进了深山之中。
这山路蜿蜒曲折,他一路都在小心的观察着山上的树木和系着的红绳。一直到天黑时分,才终于磕磕绊绊的来到了一处平平无奇的缓坡上。
背篓中的女孩一直没醒,他晃了晃篓子,确定对方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赶紧探出手指来,良久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当着蒙汗药劲儿大了,把你药死了呢。死人可没法当祭品的。”
他走到一处茂密的灌木前,而后将那丛枝条扒开,便在山壁出现了一个小洞。
而后一把将背篓直接塞进了洞口,自己也缓缓的爬了进去。
“所以……我的咏娘是做了祭品吗?”
身侧,宋和的一双眼睛裹满了怒火,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仇恨当中。
他看着身侧依旧懵懂不知愁苦的女童,那挺直的脊背如风中秋叶,每一次颤抖,都在强制压抑着自己冲进前院疯狂杀戮的欲望。
画卷还在继续。
一段漫长漆黑又蜿蜒曲折的甬道爬行之后,昏黄的墓穴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这墓室当中燃着白生生的牛油巨烛,正中央处,却放着一尊巨大的棺材。
那年轻版的钱老爷终于能站直身体,此刻将背篓扔下,全不顾里头小小女孩儿咕噜噜滚出,就一脸痴迷的趴在了棺材上。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这棺材里多是金银珠宝陪葬品!”
他在墓里头喃喃乞求了几句,而后扒上了那棺材上刻着的一行小字:
“擅自开棺,鲜血以祭。”
钱老爷脸上又涌出一抹笑来。
“嘿,这可不是我开的棺,要的鲜血我也给弄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么大个棺材,务必要多些金银珠宝。”
他的眼神在墓穴四角,支撑着牛油巨烛的黄金烛台上留恋着,而后才又将滚落在地的昏迷女童拎了出来。
随后,将她放置在那棺材上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狠狠划破了女童的手腕脚腕。
鲜红的血液瞬间流淌。
墓室里的烛火猛然跳跃抖动,而后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钱老爷吓个半死,又迅速的趴在了一旁。
然而伴随着那鲜血一寸寸流淌进入身下的棺材,这墓穴中的烛光却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钱老爷几乎是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眼中的贪婪,哪怕隔着这层画卷也能叫人看得清楚。
直到这时,墓穴内光线稍暗,他愣了片刻,随后再次上前,看着女童身上已然快要凝固的伤痕,又狠狠划了数刀。
似乎是蒙汗药的药效已经过去,昏迷中的小小女童痛苦的皱起眉头,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而就在鲜血和**中,她身下的棺材突然一寸寸抖动起来。明明无人在动,那棺材盖儿却一寸寸地往外挪开。
钱老爷大喜过望,再次鼓着勇气上前。
那躺在棺材上的可怜女孩已经脸色煞白,唇色发青。但他却急不可耐,再一次拿起了匕首,眉宇间全是凶狠之气:
“怪就怪你时运不济,偏叫我遇上了吧!”
而后又是狠狠数刀扎下!
女孩子浑身一颤,哪怕是意识不清,也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宋和在一旁同样是浑身一颤,眼中的痛苦与仇恨交织。倘若此刻钱老爷在他面前,他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头颅活活砍断!
“呀,”身侧一直没说话的鬼童却皱起眉头:“难怪我这么爱喝血,原来我是这么死的呀。”
她的话语中有疑惑也有气愤,但只浅浅的一层,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毕竟,人鬼殊途啊。
宋和也已察觉出异常,此刻只能强压心神,用尽一切力气让自己继续看下去。
时间慢慢过去,墓室中的牛油烛火终于转成了明亮的色彩。
一直抽搐**着的女孩突然安静下去,而后渐渐没了声息。
就在这一瞬间,她身下的棺材也慢慢打开了。
钱老爷第一时间跪趴在地,而后又在一片安静中抬起头来。
见四下没有任何异常,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拉着棺材往里一看——
这一瞬间,他眼中迸射的狂喜和贪婪,任谁都能看得清楚!
“发了!发了发了!”
他伸出手摸进棺材里,捞出了一捧金银,烛光映照下,那金钱的色泽如此璀璨,照的人眼花心也花。
这巨大的财富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手忙脚乱地扯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而后拼了命的从棺材里往外搂钱。
而下一瞬,这个棺材中突然如闪电般,伸出了一只白骨手掌!
牢牢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钱老爷瞬间瘫软在地:
“鬼呀!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