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忧心忡忡的走了。
而我看着这烈日,还有日渐稀疏的摊贩,左思右想,也打算明早再来逛。
最主要是身上背了许多钱财,就这么逛街,我怕被人盯上。
万一是个特别灵巧的偷儿,我治得住鬼,可不一定能抓得住偷儿。
回到客栈,大约是钱的用处,那老板已经殷勤的拎着大铜壶跟我上楼:
“姑娘放心,打扫卫生的婶子刚刚才走,保准你房里没有一丝灰!”
“这是小店赠送的一壶热水,您慢用。”
他毕竟是个男人,此刻三两句说完将铜壶往桌上一放,利落的就又下楼了。
房门一关,小莲便迅速的出现:
“酸梅汤真的好清爽好甜啊!”她清秀的面孔此刻全是满意。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还好我们离开村子了,不然都不知道这世界上好吃好喝的那么多!”
“小莲你放心,明日我便去街市,到时候会有更多好吃的!”
小莲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说是没钱了,再有赵地主这等人,咱们还打。”
哈!
不愧是小莲!
怎么连想法也这么心有灵犀呢?
我拍了拍胸前褡裢:“银子我放在包袱里,到时塞到床下你看着就行。”
“明日出门,我就带些铜钱就行了。”
小莲点头,尝到了银钱的好处,我跟小莲谁都不肯掉以轻心,此刻她也告诉我:
“这客栈大约真有点事,我瞧那来洒扫的大婶很是紧张。”
“不过老板还算靠谱,找的人干活很是麻利,屋子干干净净,便连浴桶也都洗刷了一遍。”
“三十文,当真是值得!”
此刻我跟小莲作为乡下姑娘,都觉得很是满意。
至于夜里有鬼?
那能有钱重要吗?
……
不过有一说一,这老板当真铿吝,想要泡澡,冷水热水都还要额外使钱。
最终算下来,这一晚上消耗五十文钱了。
小莲安慰我:“想开些吧,便是那三两银子一间的上房,想要泡澡烧热水,不照样得花钱呢?”
到底连番赶路,之前还经受了那样多的坎坷,花钱就花钱吧。
反正当我换好新的寝衣舒舒服服躺进被子里时,再感受一下房间里小莲溢出的阴凉气息,只觉得这夏日也格外可爱了。
风吹,烛火灭,夜深了。
窗外悠悠扬扬吹过一阵风,店门口褪色的粉白灯笼摇摇晃晃,不知不觉竟少了一只。
而后,只见客栈二楼长长的走廊上,一道飘飘摇摇的影子正慢慢晃悠进来。
“嘎吱”一声。
房门莫名其妙的被风吹了个缝。
那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但仍是一步一步的向床畔走来……
而我沉浸梦中,白宣正手把手教我新的法诀:
“这是五雷印法,魑魅魍魉,雷法辟邪,今晚务必要练熟它!”
五雷印是个颇复杂的道家法诀,我翻来覆去的做,只觉得十指都要打结了。
但白宣轻薄肆意时是真的风流,可如今这正经事,他也格外严肃,直到我终于练出了些许模样,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微一挑眉,突然又酸溜溜的看着我:
“小新娘何等魅力,如今深更半夜,竟也能诱得对方前来……”
“果然夫君我不能现于人前,如今又无形无体,很不讨喜吧。”
他又说这些稀奇古怪的酸话。
不过,但凡看到他后背那长长的铁索,我内心便越发涌出怜爱来。
此刻虽不解其意,想了想,到底大胆的伸手摩梭了一下他的侧脸:
“你说什么呢?我如今是你的新娘,难不成还能另投他人?”
“你再这样说,分明是不尊重我。”
白宣伸出手来,热烫的掌心盖住我冰冷的手背,他目光专注且温柔的看着我,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随后低低认了错:
“是我错了,小新娘勿怪。”
“心娘,等到有朝一日功德圆满,我能脱身,定当三媒六聘,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妻,让你真真正正做我的夫人。”
他向来都是放肆风流的多,如今却又说这样缠绵且郑重的话,我只觉得脸颊烧红,整个人都仿佛不自在起来。
白宣他……他真的……他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不,是个极好的妖怪。
也定是位极好的夫君。
这么一想,只觉得天灵盖都要火烧火燎的。这一瞬间,我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不说别的,先叫我钻回被窝,降一降这脸颊的温度吧。
正这么心潮涌动着,却听白宣冷哼一声:
“小新娘,你再不醒来,那不知羞耻的男鬼都要钻进你的被窝了!”
说罢又恨恨道:“你身边那嫁衣鬼,手上没沾人命,却又是厉鬼想走功德的路子,对付稍有些道行的家伙便力不从心……”
“我知道我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我赶紧安抚着他,生怕白宣又对小莲挑三拣四——其实他是嫉妒小莲能日日陪伴在我身边。
不过当下,那什么不知廉耻的男鬼才是最主要的,我将双目闭上,心神沉浸,很快便在床上睁开了双眼。
刚睁开眼睛,便觉得腰带被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定睛一看,果然能趁着月光看到坐在床畔的一个隐隐绰绰的轮廓!
岂有此理!
深更半夜我怒从心起——果然是好不要脸的男鬼!竟想趁夜来占我便宜!
我二话不说,摸出枕下铜刺,直接便戳了过去——
“啊!”
那男鬼吓了一跳,此刻火速跳起,迅速离得远了。
直到这时,角落里的大黑伞才慢悠悠撑开,小莲自伞下出来,见到房间里的男鬼便是一声惊呼:
“你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竟没有感受到?”
像白宣说的那样,小莲虽然杀伤力不够,可身怀功德,对阴气怨气最是敏感。
怎会半点都没察觉呢?
再想想,白宣虽然提到这男鬼时生气,但却并没有到怒不可遏的程度……
这……
我吹起火折子,点了蜡烛,这才看到房间正中央处占了一个身材瘦消的年轻男鬼,皮肤惨白,容貌却还颇为清秀。
只是穿着一层粉不粉白不白的袍衫,此刻缩手缩脚站在那里,瞧着格外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