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黑衣刺客被随后赶来的骑兵杀了个精光。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布满了尸体。
拦住陈瑀那个汉子,在听见马蹄声的一刹那。
便脱离了战阵,窜进了官道两旁的密林,几个起落间消失不见。
而陈瑀,一方面忧心张拯,一方面也是技不如人,也放弃了追踪的打算。
生死未仆的张拯被赶来飞骑甲士紧急转移到了长安。
刘三和陈瑀贴身跟随。
劫后余生的其他人,默默的开始打扫战场。
将刺客的尸体摞成了一堆小山,一把火点了烧成灰。
长安城郊外,一股烤肉的味道传出去数里远。
自己人的尸体,残肢断臂能找到主人的便拼回去。
找不到主人的就与其他人拼到一起。
于是,官道上便多出来一些三只手,四只脚,两个头的尸体。
都是生死袍泽,不必分什么彼此。
“呜呜呜……”
不知道是谁,率先哭出声来。
都是铁打一般的汉子,面对敌人的刀剑眉头都不皱一下。
此刻看着前的尸体,都是前一天还一起说着笑话讲着荤段子的袍泽兄弟,哭得像月子里的娃儿一样。
“莫哭,兄弟们深受老公爷的恩情,若是没有老公爷,兄弟们不过是野狗一般的人物,或许尸骨都早已被碾成了灰烬。”
“莫哭,兄弟们是为了保护老公爷的血脉而死,死得其所。”
有人小声安慰道,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找来几辆牛车,将袍泽的尸体堆放上去,还活着的二十余人一路沉默着朝庄子里走去。
……
太极宫,甘露殿,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
眉心罕见的露出一股淡淡的倦容。
太子遇刺,未起的蝗灾,粮食,棘手的世家,朝堂的博弈。
接踵而至的各种事情让才能超绝的李二也感到了一丝疲倦。
来自宿卫宫城的禁军将士的一声急报,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报,陛下,渭南县男张拯遇刺,身受重伤,生死未仆。”
“什么,张拯遇刺生死未卜,常言这老狗是干什么吃的。”
李世民闻言,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边上老神在在似乎在打瞌睡的王德也是一惊。
那将士只是单膝跪地,并未搭话。
“朕知道了,退下吧。”
那将士抬起手臂轻轻磕碰了一下胸前的铠甲,退出了大殿。
“王德,传太医,告诉他们,朕要活着的张拯。”
李世民脸色阴沉,对着身后的王德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不,还是你亲自走一趟吧,去问问常言那老狗怎么回事。”
李世民突然抬手,对着王德说了一句,表情变了又变,眼神里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
“陛下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王德低着头退出了大殿,不敢看李世民的脸色。
……
东宫内,自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离开后,李承乾的心情便忐忑不安。
只是因为长乐公主和魏王李泰并未随李世民夫妇离去,不好在弟妹面前发作出来。
李承乾交代东宫的宫人照顾好两位弟妹,自己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老李纲身前。
老李纲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道:“走开,走开,老夫看书正至精彩之处,莫来烦扰老夫雅兴。”
李承乾看着乐呵呵的老李纲欲言又止。
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拯哥儿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学生的心中很不安。”
老李纲闻言,看书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的回了李承乾一句:“这是他的命。”
看着老李纲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李承乾有些着急。
“老师,拯哥儿也是您的学生,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听得李承乾说出这句话,李纲诧异的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老师,学生的意思是……”
“你呀,是关心则乱。”
老李纲打断了李承乾的话,并未与他计较,而是开口说道。
李纲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身份最尊贵的学生,罕见的露出严厉之色。
对着李承乾问道:“我问你,陛下的计划你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李承乾有点心虚,眼神闪烁,不太敢去直视老李纲的眼睛。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老李纲步步紧逼,继续问道。
“父皇,父皇不许。”
李承乾的声音小了下去。
“哎,你呀。我再问你,陛下的计划有更改的可能性吗?”
老李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回李师,没有,父皇的命令没有人能够忤逆。”李承乾老老实实的答道。
他不明白老李纲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所以,这就是张拯的命,太子殿下你担心也没用,老夫担心也没用。
这是他的命,撑过去了,等待他的就是康庄大道,撑不过去,那他就是一枚废子。”
老李纲摸了摸胡子,缓缓的对着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愣住了,他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和蔼,对张拯也颇为看重的老师,会说出这样一番近乎无情的话来。
“是不是不敢相信这是老夫能说出来的话?”老李纲看着李承乾,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李承乾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
“太子殿下,社稷之重与张拯的性命,你该如何取舍?”
“如何取舍。”李承乾喃喃的问自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师,别问了,求您了。”李承乾崩溃了。
他没想到李纲几句话就让他心神失守,往日里时刻保持的太子仪态全然不见。
老李纲继续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陛下有,老夫有,太子殿下你也有。
如今,陛下做出了取舍,老夫做出了取舍,而太子殿下你,你还没有做出取舍。
老夫是很看重张家小子,但是老夫更看重天下百姓。
所以,即便老夫再是如何喜爱张家小子,此事也只能委屈他。
太子殿下,其实这些年,你做得很好了,你足够机敏,足够聪慧,足够有情。更难得的是你还有一颗仁义之心。
但你将来是要继承陛下的位置,为人主,为人君的。
自古以来,为帝王者,最忌有仁义之心。
因为这会使你失去最理智的判断,做出最有利的取舍,让你难以平衡世间万物。
家国大事,最忌讳感情用事,所以,为帝王者,必须要有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任何一颗子,你都得把他下到有用的位置,老夫如此,张拯也是如此。
太子殿下,这算是老夫为你补上当年你被册立为太子之时未上的一课。
这一课,叫帝王之心。”
李承乾听完,呆呆的立在当场,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