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家来说,立政殿之中这一幕,算是及其少有的温馨场面。
李世民握住长孙的手,通红的眼珠子忽然晶莹起来。
李承乾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牵过父亲与母亲的手了。
片刻之后,长孙的手慢慢的放下,她知道,李世民和李承乾还有正事要谈。
“陛下,你和承乾先出去吧,妾身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李世民微微颔首:“好,我就在外面和承乾说几句,你有什么事情唤我。”
“嗯。”
安顿好长孙,李世民起身走到外间,李承乾忙起身跟上。
“你觉得,张拯这小子的功劳该如何封赏呢?”
出了立政殿,李世民隐去悲伤,再次变成了那个口含天宪一言可定人生死的传奇帝王。
李承乾微微抬起头,只是几个呼吸而已,他已经没有办法在李世民的脸上看见丝毫悲伤之色。
他低下头道:“西州之事,父皇自有论断,孩儿不敢妄议。”
不知怎地,明明来的时候他已经想好要怎么给张拯讨这个封赏。
话到嘴边,却又言不由衷。
李世民嘴角一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说道:“无妨,你是监国,朕也想听听你这个太子的想法。”
李世民话毕,李承乾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知道,现在,父子变成君臣了。
好在他已经非常习惯了这个变化,只是稍加思索,便拱手应道:“依照大唐军律,拓地千里者,封侯。
李承乾话音刚落,李世民便有些诧异的说道:“封侯,朕记得,张拯才二十一岁吧?”
大唐对于军功的封赏极厚,拓地千里者封侯亦是大唐成律,所以李承乾所言,也不过是依照以往的成律来回答。
但看李世民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个封赏有些过重。
李承乾虽然很想为张拯争取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好奇的问道:“父皇可是担心渭南县伯木秀于林?”
“木秀于林?”
闻言,李世民不由得莞尔一笑,随后摆摆手道:“那倒不是,汉武帝尚且能容霍去病十八岁位列列侯之位,朕又怎么可能容不下一个二十一岁的侯爵。”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张拯的事情先缓缓吧,你让兵部先将死战西州的将士们的功劳核定清楚,至于张拯,待他回长安朕自会安排。”
“这...是,儿臣遵命。
李承乾一头雾水的出了立政殿,只觉得父皇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
画面拉回到西州,自从一众纨绔们将程处默孤立之后。
程处默更是越发变本加厉。
即便是大雪天气里,依旧将麾下的将士们拉出城外三十里进行操练。
惹得以沙耶储为首的一众异族将士们苦不堪言
大雪足足没过腰部,这种环境下,别说操练,就连行路都变得艰难无比。
许多将士对程处默可谓是怨声载道,沙耶储更是告到了张拯这里。
张拯得知后笑了笑,只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一众异族将领们见张拯不管,只好将程处默告到了刺史府。
而许敬宗对待此事的处理方法如出一辙。
于是乎,一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将士们终于忍不下去了,先是拒绝了程处默全体出城拉练的命令。
最后更是全军哗变。
一群将领们联合到一起,将程处默五花大绑吊在了西州城楼之上。
而现在,一众纨绔们,便蹲在城门下,津津有味的看着吊在城楼上的程处默挣扎。
“应该倒挂起来的。”
张拯咂摸着嘴,心中惋惜不已。
长孙涣摇摇头道:“这种天气,如果倒挂起来,只怕他坚持不了多久。”
“完全可以绑手嘛,绑腰干啥咧。”
李怀仁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沙耶储,责怪道。
“绑手不太好吧,这么冷的天,万一冻死了,程老...叔叔那边不好应对啊...”
一众纨绔们评头论足,似乎完全没有将全军哗变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听着纨绔们的谈话,以沙耶储为首的一众异族将领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听张拯这位西州别驾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还在埋怨他们没将这件事情做好。
这?
大唐人都是这么对待兄弟袍泽的吗?
“张贤侄,老夫没有来晚吧。”
许敬宗的声音有些急切,明明是大雪天,额头上竟然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不晚不晚,来把瓜子吗老许?”
“来点儿,那个谁,给老夫搬个胡凳过来。”
“不瞒张贤侄,听说军队发生了哗变,老夫可是连政务都没有处理完毕就跑过来了。”
“哈哈哈哈,老许,别慌,问题不大,这绳结他一时半会解不开。”
听着众人的笑闹声,吊在城门上的程处默牙都快要咬碎了。
默默的加快了解绳子的速度。
沙耶储等人将程处默随身的兵刃也收缴了,这种大雪天里,麻绳都冻得像石头一样硬。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城门口才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程处默应声掉落在积雪之上,整个人已经快要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他气冲冲的来到一众纨绔面前,压抑着怒火道:“拯哥儿,某只问你一句,军中若是发生哗变,闹事的将士如何处置?”
闻言,一群纨绔包括许敬宗在内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张拯笑眯眯的说道:“按律,当斩!”
程处默眼珠犹如碳火,没有搭理纨绔们的笑声,指着沙耶储道:“那他们,为何还能大摇大摆的在西州城晃荡?”
张拯磕下最后一刻瓜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们,他们皆是大唐的有功之士啊,没有他们,我们也守不住西州,对吧?他们就是站在西州城墙上拉屎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张拯话一说完,程处默便怒气冲冲的指着张拯的鼻子怒喝道:“拯哥儿你铁了心要包庇他们是吧?那他们以下犯上,冲撞一军主将又作何解释?”
“哦?”
张拯轻咦一声,没有搭理程处默,而是转头看着沙耶储似笑非笑的问道:“在西州,谁是一军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