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奶奶听着老妇人的话,探着头往装满了脓水的盆子里看了眼,额头上的眉毛皱了皱,叫她倒去卫生间冲掉,老妇人对着细奶奶点了下头,正想转身走,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抓住了床边的铁栅栏,十指苍白,咬着牙齿对着老妇人喊道:
“等一下,能不能,将我的孩子留下来?!”
老妇人转身看了我一眼,细奶奶对着老妇人摇了下头,叫她赶紧的去倒掉,我立即慌了,将整个身体从床上挪移了下来,跪倒在地上,对着老妇人走向卫生间的背影大声哭喊,声泪俱下:
“求你,给我看一下好吗,我想看看我的孩子,哪怕只是一滩水了,我也想好好的看一看!”
老妇人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在地上哭的眼睛红肿的我,有些于心不忍了,对着细奶奶说:
“当年我的孩子也是这么没的,所以我能理解这种痛苦,仙家(外人称细奶奶为仙家),当年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但现在这娃子也是一滩水了,成不了气候,要不就给你外甥女看一眼,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免得今后惦记一辈子。”
细奶奶听着老妇人说这句话,沉默了下,意示老妇人给我看。
老妇人有了细奶奶的话,便端着那晃荡着一滩绿水的盆子,放在我的面前,给我端着,让我好好的看。
我不敢想象,前一刻还好好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竟然化成了这么一滩恶心的脓水,我的孩子,我千方百记的想给他铺好后路的孩子,现在,竟然就这么的没了?
心里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满,我却不知道该找谁发泄?怪细奶奶是吗?她是我奶奶,她不可能害我,怪琅玕?琅玕是我叮嘱他在案件没查清楚之前不要随意的出来?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我自愿和琅玕有关系才导致的结果,怪来怪去,终究还是怪在了我自己的头上。我让我的孩子,融化成一团脓浆,然后像是屎尿一样,倒在厕所里被冲走,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这种委屈,他是干净的,我不能让任何污浊的东西污染了我的孩子!
“细奶奶,我可不可以将我的孩子带回去安葬,我不想让他这么被冲进厕所里,细奶奶,你答应我好吗?”我手里紧紧的抱着装着脓水的盆,向我细奶奶爬过去,希望能得到细奶奶的同意。
细奶奶看着我在地上狼狈爬着的样子,大概也心酸,那双有些浑浊的老眼里有水气晃动,生气的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对我又像是骂又像疼的说:
“这种东西你要着干嘛,早就告诉你不要和琅玕有过多的非分之想,你以为他真的是爱你吗?灵物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她——。”
细奶奶说着,要我看刚为我堕胎的老妇人,老妇人苦笑了一声,招了招手,叫他儿子下去,然后坐在了手术太上,仰着湿润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
“我家以前是养蛇的,我从小就养着一条花蟒,那条花蟒是我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养的,等养到我上高二的时候,那条花蟒都有四米多长了,那会我爸得罪了街上黑社会的人,年前的一天晚上,一群人窜进那我家来要杀人,花蟒为了保护我,将我一把卷进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也不动我,也不让我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有时候还会变成一个英俊男人的模样,从外面拎着打好的野兔回来。日子长了,我就有了身孕,我开始害怕,想回家了,可是花蟒怎么也不肯将我放回去,眼见着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花蟒无论怎么样就是不准我回家,蛇洞里没有接生婆,又阴暗,我怕我还是生不下来,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和我一起生活在这种地方,于是千方百计的逃了出去,花蟒以为我丢弃了他,气愤的追上来想咬死我,还好是有人及时赶到杀了花蟒,而你细奶奶正好经过我们这,才将我肚子里的蛇胎给打了。你知道吗,当她从我的肚子里拉出一条又一条细细的蛇的时候,我吓晕了过去,若是在蛇洞里生出,我早就没命了。——我当初,我也以为这是爱,但是,如果是爱的话,怎么可能会让我冒如此大的风险怀孕生子,如果是爱,为什么不为我多考虑一些,说白了,只是花蟒从小便和我在一起,我是他一来,也是他生命里难以忘记的人,所以想要和我在一起、但也只是想和我在一起,仅此而已。他不会去考虑我是否愿不愿意,只要陪着他就好。这种灵物般的思维,他不能改变,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一个人,只是想顺着他心里的意思,这么的一直依赖下去,就算是你死,指不定他也会守着你的尸体到腐烂风化。”
听老妇人讲着这个故事,我多多少少在琅玕的身上也找到了那条花蟒蛇的影子,琅玕一心的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却从不会考虑孩子生下来对将来好不好,我会不会受到孩子的什么影响,就算是发生了再大的事情,他的第一个念想,也就是,该如何才能和我在一起,如何想用这个孩子,套牢我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这种是爱情吗?我需要他对我的爱情吗?我不知道,恐怕琅玕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月,我打了你的孩子,也是为了你好,听了这么多,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和琅玕在一起了吧,就算是你们现在过得很好,那也只不过还没一年,你们还没脱离你们两个人的圈子,而且,你和他,本就不能在一起,你娃娃的尸水,你就拿着,等香儿的后事办完了,你再去埋葬你娃,两个鬼物不能相互的碰撞在一起,不然的话,会出事的。”
细奶奶的着句话,让我顿时感激的痛哭流涕,看着盆里的那一滩绿色的脓水,我心里也恨,无比的恨,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恨谁,只能嚎啕大哭!
我细奶奶,琅玕不是人的事情告诉了我爸妈,起先,我妈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们,说琅玕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妖怪,但是细奶奶列举种种表明琅玕就是妖怪的时候,我爸和我妈都沉默了,最后,原本想用钱试试能不能将琅玕从局子里保出来的爸妈,信了细奶奶的话,确定了琅玕就是妖怪,便一致的认为,香儿一定就是琅玕杀的,还问我细奶奶该如何才不让琅玕回来继续缠着我们,要是琅玕还活着的话,琅玕一定还会回来找我的!
我爸妈的意思就是想问琅玕大概什么时候能死,死了好不来纠缠我们一家,他们也不怕琅玕忽然在某天像杀香儿一般的把他们也杀了。人的本性在这种时候,暴露的一干二净,在面对自己有生命威胁是时候,他们便忘记了之前琅玕对他们所有的好。我把我的立场说的很明白,杀人凶手,一定不是琅玕!只要琅玕从局子里出来,我便还和琅玕一起开店!
这几天我爸一直都在局子里忙活,不过在我回来的当晚,回过家一趟,在我难受的时候,在我的身边很破天荒的削苹果给我吃,结果那笨搓的手在狠狠削着苹果皮的时候,使劲向前一划,一道鲜红的血迹顿时从我的手背上唰唰的流了下来,而我吧就慌忙的撕了张杂志的封皮向往我的手背上拍下去,我见我爸这呆木样,立即就生气了,一把推开他手上那张沾满了我的血的硬纸板,拿了桌上的卫生纸按住伤口,而我爸大概是见我心情不好,也没在我身边多做停留,看我的血少了点后,起身出去,我问他去哪里,他手里拿着那张沾满了我血的纸,对我说他现在想去警局里问问在香儿的死亡现场提取的dna有没有出来结果。
我爸说这话的时候冲着我像是有什么意味性的干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开车出去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等化验报告结果出来,我相信,香儿,一定不是琅玕杀的,,检验现场的指纹血液之类的东西,有这样的东西,才更能还琅玕一个清白。
明天,就是香儿下葬的日子,我还要去参加葬礼,按照细奶奶说的,我在香儿没下葬之前,并不敢将我孩子去埋掉,晚上睡觉时,我把孩子的脓水全部都装进了一大玻璃瓶里,上床的时候,就抱着这个柏林瓶里一起睡,这种做法,就像精神病院里的那些病人一样,可是也只有抱着这个玻璃罐子,我心里才会踏实,才会感觉到我孩子还活着,他正在感受我怀里的温暖。
半夜,我紧闭着眼睛的大脑里出现了早晨的情景,太阳高悬,一缕清朗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洒在我的脸上,我慢慢的起床,拿着装着我孩子尸水的玻璃瓶,走到窗户边上,慢慢的打开瓶盖,将尸水倒进一个装黑色泥土的空花盆里,结果,在把所有的尸水都倒完后,一片巨大的绿叶子从花盆里长了出来,一个只有半个巴掌般的孩子坐在叶子上“咯咯咯……”的对我笑……。
就是这个笑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赶紧的睁开了眼睛,一缕犹如梦中那般清朗的阳光,从窗帘的细缝里透进来洒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