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客栈中。
徐洲坐在桌前饮着茶,看着被他强行扔到浴桶里洗澡的李玄罡,心中也赞叹一声。
年轻时候的便宜师祖还真的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那张俊脸有棱有角,经历了苦痛亲离与熟人背叛后,夹杂着一丝离愁黯然,更显气质。
这幅模样,差点比得上他在海底深处被虚界镇压的凡躯了,只不过自己更年轻俊雅,像个儒雅书生。
看着仰着脑袋、呆愣看着房顶的李玄罡,徐洲心中不由笑了一声。
如果师祖去青楼,说不定还能凭借这幅愁苦沧桑的外表免费畅游,甚至出来时怀里还有不少银子呢。
心中偷笑一会,徐洲不再把玩茶杯,而是看向便宜师祖道:“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打算?”
李玄罡失神片刻,眼中闪过莫名的伤感与失落,自嘲道:“无家可归、众叛亲离,我能有什么打算?果然老祖说的对,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有的人对你好,却不一定是真的对你好,我总算看透了王守礼这王八蛋!”
说到愤怒之处,他恶狠狠的砸着水面,身体又疯狂颤抖起来,全无以往傲气,无助的失声痛哭起来:“呜呜呜……我神法宗对他这么好啊,还曾花费重价帮他做到了礼部大臣的位置,他就这样对待我们!”
“还有钦天司!我神法宗家大业大,乃是北疆中庞然大物,一仙出万宗拜,甚至帮他戈朝镇压邪魔外道数千年,呕心沥血抛头洒血,做了护国为民等无数功德之事,就得到这样的待遇?我不甘!我替宗门感到不值!”
说到伤心之处,他鼻子一酸,再也忍受不住悲痛,嚎啕大哭起来。
浴桶里的水也染了些血红,一股凄凉悲情弥漫在屋内。
悲歌、凄切、愁苦、惨淡……
过了好一会,李玄罡发泄出心中不甘后,心情好了许多,沉默的将头埋在水中,当呛的站起来后,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坚定道:“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了,洛都里还有不少与神法宗结缘的人,我要去一一拜访,就算是死我也要彻查此事!”
“嗯,既然你清醒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徐洲放下茶杯,默默的朝屋外走去,当迈过门槛时,李玄罡却叫住了他:“等等!谢……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今日徐洲不但将他从钦天司外带走、请他吃饭、帮他解决了馒头,还倾听了这么多,他纵然再高傲,心里也有些感激。
“呵呵,你该睡了。”
徐洲笑了笑,轻轻关上了门。
你是我的便宜师祖,不帮你帮谁?
其实也算不上帮,毕竟这只是虚界,改变不了历史,他只想看看便宜师祖曾经经历了什么罢了。
如今李玄罡的遭遇,还在他承受范围中,等他不喜了,帮便宜师祖发泄一番,在此届畅快淋漓又如何?
不过这段时间,还需要师祖忍一段时间啊。
漠然,徐洲收回思绪,向前一步,朝踏碎虚空,转瞬出现在一处阴冷潮湿的地方。
这是一片地牢,单独审问的牢房。
那高瘦中年被铁钩穿过琵琶骨挂在墙上,浑身不知道被鞭子抽打过多少次,一道道新疤盖旧疤,显然遭受着不为人知的折磨。
张义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睁了睁眼,努力看去,发现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友你来了啊?招待不周,抱歉了。”
这声道歉似乎抽空了他浑身力气,最终再也没有力气说话,而是呆呆的看着他,血红的双眸里说不出的歉意。
似乎想起来徐洲帮了自己那么多,而自己都未能替对方做什么而感到难过吧。
徐洲看了一眼,一指点在对方身上,护住了对方心脉,沉声道:“现在有什么想法?”
“呵呵,我并非不战而逃的懦夫,当日我也曾守卫边关,钦天司查清此事后,会澄清事实、放我出去的,到时候我们再会……咳咳……”
张义轻声笑道,似乎牵动到了伤口,嘴角流出殷红血液。
“又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愣头青……”
听到这句话,徐洲收回目光,消失在地牢中。
澄清事实?呵呵,说的到挺好,可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戈朝灾难四起,不提各疆重城失陷、国力损失惨重,那些封地里的诸侯反叛事情,就够朝廷忙碌的了。
更别提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曾经盛世下的安宁会倾覆,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盯着这个人族气运之地。
赈灾镇乱、抵御外族、安抚人心、平叛战火等等无数繁琐事宜下,戈朝哪里有时间理会张义这个小角色?说不定钦天司为了安抚民心将他揪出来当替罪羊啥了呢?
算了,到时候再说,他顺便救对方一把,现在还是先跟着便宜师祖吧。
一夜无话。
早晨起来时,徐洲发现便宜师祖就站在他的房门前,满眼血丝的看着他。
那张有棱有角的俊脸上说不出的疲惫与悲伤,让人看了为之动容。
看到房门打开,李玄罡沙哑道:“我们现在出发吧。”
“不急,先吃些早点吧。”
徐洲面无表情的关好门,走下楼去:“你如今灵气被禁锢,不吃东西能撑到鸣冤的那一刻吗?”
“我……”
李玄罡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最终飘松开手,低着头跟在了后面。
让人喊上一桌早点后,徐洲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余光却能看到眼中带有不屑的便宜师祖,对方似乎是看不起这些粗粮做成的面饼。
的确也是,堂堂一个仙门天骄,从小生活在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中,喝灵露尝灵果,还有无数外人想象不到的天材地宝,怎么会看得上这些粗饼呢?
发现对方真心不愿意吃时,徐洲也没有强迫,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以后,看向了便宜师祖:“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我神法宗在朝中还有不少人脉,我想去尝试一下。”
沙哑的声音从李玄罡口中传出,那明亮的眸子还没有彻底黯淡。
看得出来,这仙门天骄虽然备受打击,可没有彻底绝望的一刻依然满怀希望,不会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