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窗口俯瞰,『妓』院侧门的情况尽收眼底,连带着门外的那条小巷,也看得十分清晰。只要那鼠人出现,第一时间一定会被我发现。
仔细确定了之后,我便在窗口处盘膝坐下,修炼休息的同时,灵识覆盖着下面的整条小巷,密切注意着所有进出之人。
虽然修为暂时无法恢复,但以我修行多年的心智,一心多用也并非难事,整整一夜,出入小巷之人我没有漏过去一个,但来来往往,始终都是一些送货的商贩,并未等到那鼠人出现,想来他带着那么多女子,赶路的速度远不及我们,多半还得再过几日。
一直到天亮之后,纳姆才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他『揉』着发沉的脑袋,嘴巴里嘟囔着,“欧比,昨晚的酒太厉害了。”
说完他才猛然想起塔娜的事,连忙站起身来,冲我问道,“多吉你昨晚睡着了没?会不会我们睡着的时候,塔娜已经被送到『妓』院里了?”
纳姆脸有些发白,懊恼的就准备下楼去查看情况,我赶紧拉住了他,没好气道,“你就放心吧,昨晚你睡得像个猪头人,我可是在窗口守了一夜,那个鼠人没有出现,他带着那些女人,走不了这么快。”
听我说完,纳姆才长吐了一口气,庆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道,“多亏你了,多吉。”
我摆了摆手,没再提这件事,叫着纳姆下楼去,准备吃些餐食。这家伙昨晚装了一肚子酒,得早些吃点东西,调理一下身体,否则的话,多半会影响到几日后的入院考试。
来到楼下,此时客栈大厅中的十几张石桌几乎都快坐满了,鸡头人小二忙的双脚不沾地,看到我们下来,估计是记着昨夜那袋子金币,还抽出空来,热情的跟我们打了声招呼。
鸡头人的一声招呼,引得店里用餐的客人,目光全都盯到了我和纳姆身上,估计是没见过在酒楼里消费的狗头人,一个个的目光都错愕到了极点。
我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目光,纳姆这时候正饿着肚子,也顾不上理会,四下扫了一眼,大厅里只剩下最中央一个硕大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些饭菜,似乎是老板给我们提前准备好的。我和纳姆也没有客气,抬脚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岩石城里的饭食跟人族没得比,但比起绿水村里的食物,用珍馐仙酿来比喻也不过分。不等我开口,食指大动的纳姆已经抓起食物大快朵颐,一边吃的同时,还乐呵呵的冲我招呼,“多吉,这些饭菜太好吃了,你快尝尝。”
说着让我尝,但实际上我还没动手,食物已经几乎被他消灭干净了。吃完之后,他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嚷着让鸡头人小二再上一些饭菜来。
周围一众时刻看着纳姆狼吞虎咽的吃相,不时有嘀咕声传来。
“这狗头人果然是下等平民,吃相都这么难看。”
“看他们穿着那么破烂,竟然还能住得起天字号房,真是想不到。”
多半是钱袋子充盈的缘故,纳姆没了昨天的自卑,对周围的议论声也不在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拍拍肚皮,特意发出一声饱嗝。
忙碌的鸡头人暂时还没顾得上我们这边,此时门口却忽然传来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凯尔叔叔,我的酒呢?”
这声音极响,瞬间便引得周围之人都朝门口看去。
我和纳姆也随着众人的动作,转头一看,门口走进来一个铁塔般的半兽人,熊首人身,跟客栈老板一个种族,但卖相却威武的多,足足有两米多高,肩膀宽的,几乎有身高的一半,身上还挂着盔甲,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哗啦啦的不停作响。
听到熊人的呼喊,柜台后的老板懒洋洋的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没好气的回道,“奥托,一大早的你不伺候城主,跑这里来干什么?”
老板的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一阵惊呼,我眉头也皱了皱,伺候城主这个叫奥托的熊人,是城主的守卫?
虽然不知道这岩石城的城主是何等修为,但萨德学院的院长都有阳神,也就是妖圣修为,岩石城的城主,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这熊人能做城主守卫,在岩石城里,应该也是个风云人物。
我心中猜测的同时,奥托将铁质头盔取了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讪笑道,“凯尔叔叔,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忙着筹备萨德学院的事情,几天都没合眼,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就过来喝两杯。”
说完,他也不等老板再说什么,转身就往饭厅这边走来,不过扫了一眼,发现没有座位后,他的脸奥托便沉了下去。数秒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们这桌,抬脚走了过来。
我眉头一皱,这才回想起方才饭桌上摆满的饭菜,极有可能不是给我们准备的,而是客栈老板,给这个熊人守卫提前备好的。
这下显然是我们闯了祸,周围的半兽人立刻也意识到了,瞬间便响起了议论声。
“嘿嘿,这两个狗头人要倒霉了,我听说这熊人统领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得罪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奥托三两步便走到了桌前,把手里的头盔往桌上一丢,巨大的声响吓得纳姆一个趔趄,目光里瞬间笼上浓郁的恐惧。他倒也没有完全被吓懵,哆嗦着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臂就要离开。
那熊人统领看到我们起身,却忽然冷冷开口道,“站住,我说让你们走了吗?”
纳姆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紧张挤出一个笑脸,对奥托赔笑道,“尊敬的奥托统领,我们已经吃好了,留在这里会影响到您用餐。”
奥托脸依旧绷着,不过没有理会纳姆的话,反而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落座,同时开口道,“乡下来的?我让你坐下就坐下,废什么话。”
说着,他又把跨在腰间的斧子丢在石桌上,沉重的巨斧显然不是石桌能够承受的,砰地一声之后,石桌便被震出一条条裂纹。
这是凯尔老板正好捧着一坛酒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猛地将酒坛放下,一巴掌就拍在奥托的脑门上,气哼哼的说道,“一大早的,你抽什么风?弄坏了我的桌子就别想喝酒了。”
很明显,他们叔侄两人的关系很不错,奥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尴尬,小声赔笑道,“凯尔叔叔,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就是一张桌子,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嘛。”
凯尔老板这才轻哼了一声,没再理他,自顾走开了。
老板走后,熊人奥托见周围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顿时一个冷哼,周围的半兽人吓得立刻移开了目光,把头埋在碗里不敢作声。
奥托这才摆摆手,让鸡头小二过来,把桌上的空碗撤去,换上了热气腾腾的凶兽肉。
拿起酒坛喝了一口之后,奥托这才又把目光放到了我和纳姆的身上,淡淡问道,“你们两个也是来参加选拔的?”
我没有开口,纳姆则是连忙点头。
奥托又喝了一口酒,抹了抹顺着胡须流下来的酒滴,继续道,“你们狗头人倒是走了狗运,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参加选拔,今年却是一下子来了两个。”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纳姆必定会反驳,但面对熊人统领,他却只能低头不敢作声。
奥托叹了口气,继续道,“看来城主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有威胁撤销你们这些拖后腿的村落,才能让你们这些懒惰的下等种族感受到压力。不过你们两人只是达到了学院的报名标准,能不能考上,还是未知。依我看来,你们这些胆小的狗头人,还是被撤去村落,全部来岩石城里做奴仆最好。”
纳姆虽然胆但听到奥托如此侮辱的话语,眼睛却也红了,紧紧握着拳头,虽然没有做声,但心中显然悲愤到了极致。
奥托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变化,轻笑了一声,开口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对?”
我在一旁皱着眉头,有心想给纳姆解围,但想了想,狗头人低贱的地位,一直是纳姆的负担,如果通过此事,能让他解开心结,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于这个熊人统领,虽然脾气看起来不好,但毕竟身份不俗,想来也不会太难为我们这两个低贱的狗头人。
听完奥托的话,纳姆深吸了口气,声音还有些颤抖,但终究开口了。他抬头看着奥托,摇头道,“我们狗头人的确是低贱的下等种族,但我们绝对不懒惰。从小我刚记事开始,绿水村里年轻一辈,总共六十三个人,从三岁开始到十六岁,每天都跟着曲旺大叔修炼,不管刮风下雨,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缺席过训练课。到十六岁那年,整个村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修炼到了妖兵后期,从那之后,村长每天都在给我寻找能提升修为的灵『药』,曲旺大叔哪怕受伤的时候,也要进山寻找捕猎凶兽,带回来给我增加营养。他们的目的就是保住绿水村,所以,我们绿水村一定不会被撤除。”
纳姆忽然爆发出的一大段话,让熊人奥托皱起了眉头,周围的半兽人则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们。
不光他们,就连纳姆,说完之后,脸上也是一片后悔与悲伤,多半是觉得自己得罪了奥托之后,今天很难能囫囵走出去。
此时奥托的脸十分冰冷,似乎的确被纳姆挑起了怒火,不过他盯着我们看了片刻之后,却忽然大笑了一声,“你们狗头人,似乎有些意思。”
说完,他拎起酒坛,倒上一碗酒递给了纳姆。
纳姆这时候已经彻底傻掉了,呆呆的坐着,眼睛有些发直,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奈之下,我只好站了起来,开口谢过奥托,端起酒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