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跟代南州一起吃了午饭,我便再次搭车,来到新界有名的天际万豪酒店。
天际万豪酒店坐落于港岛南端,地处南海之滨,风景宜人,而且因为在海边的缘故,身处港岛这种大都会,却能营造出一种远离都市尘嚣的感觉,在整个港岛都很有名气,是亚洲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之一。
温希良口中,那富豪的宴会就安排在这家酒店的二楼宴会厅。
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很快便有服务员热情的迎了过来,一点没有因为我乘坐出租车而稍有怠慢,问明白我的目的地之后,便一路引领着我来到宴会厅。
此时的宴会厅门口,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进出,其中有身穿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也有些身着中山装的老者,这些人走到门口,递出请柬,立刻便有身着得体西服的服务生笑着将其引导入内。
从时不时开启的房门看去,里边此时大概已有几十人,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些道炁气息,应该都是那富豪邀请来的风水大师。
我自然是没有请柬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我,走到门口之时,我默默催动体内道炁,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然后便走过去,推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进入宴会厅。
道炁有诸多妙用,隐匿自身气息便是其中一种,而我此时非但隐匿了气息,连形体也完全隐匿,从门口走过,旁边之人根本看不到我。
当然,这只是对修为比我低的人有效,若是修为高出于我,一眼便能看穿。
进去之后,我抬眼一扫,宴会厅占地很大,尽头处古色古香的墙上,挂着一条横幅,上书三个大字——“寻龙宴”。
来之前我曾了解过,这“寻龙宴”乃是港岛习俗。港岛历来玄学盛行,无论独门小户,还是富商巨贾,遇事之时,都会请风水先生过来看看情况。请人做事,事毕之后,总免不了一顿酬谢饭食,这顿饭便俗称“寻龙宴”。
此时似乎那富商仍未到场,宴会厅的风水师们大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我四下观望一番,在座之人大都有识曜境界,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人修为不足,尚还处于点穴境界。
我心中不由感慨,这里不愧是玄学盛行的港岛。在内地,但凡能到达识曜境界的风水师,几乎都能担任一个市级玄学会会长了,而港岛,论面积,莫说一个市,内地随便一个县面积都是它的数倍。可就这么小小一片土地上,随便一次风水盛会,便出现这么数十位识曜境界的风水师,着实令人咋舌。
只可惜的是,我观望半天,也没见到有一个天师境界的风水师,想来那梁天心应该还未到场。
不过想想倒也释然,梁天心贵为天师,在全港岛应该也颇具人望,自然没有提前在这里等候的道理。
我也没有着急,四下里走了一圈,侧耳听了一下,宴会厅里的这些个风水师们,大多都在互相寒暄或者说些之前遇到过的风水趣闻,无甚营养。倒是有几个人在议论梁天心,说是今日能见到天师境界的前辈,心情激荡云云。
我莞尔一笑,空穴不来风,温希良应该没有忽悠我,今天梁天心多半会出现。
确定这一点之后,我随便挑了一个靠后的地方坐了下来,散去了周身道炁之后,很快便有服务生送了茶水过来。我一边轻啜,一边安静等待。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宴会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身着深色西服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回头看到这人,与会的风水师们全都停止了交谈,宴会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此时老者身后一个管家模样的白发老者朗声念道,“米鼎城先生到。”
今日主角,正是这个唤作米鼎城的香港富商。
我抬眼瞧去,这米鼎城大概六十多岁,身材干瘦,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精神不太好;而且额头微黯,两侧凹陷。
额头黯淡无光,征兆遇事不顺,而额头两侧,则是父母宫所在,主父母先祖康宁安健。结合温希良所言,看来这米家祖坟,的确是出了问题。
我观其面相之时,米鼎城则是走到宴会中央,对着众人拱手一笑,开口道,“诸位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寒舍,米某先行谢过了!”
老者说着,便鞠了一躬。
在座的风水师们俱都起身,齐齐摆手,说些米先生不必如此客气之类的场面话。
客套两句之后,米鼎城抬手虚压一下,示意众人噤声,然后他开口道,“相信诸位已经知道今日米某请大家前来此地的原因。”
说着,米鼎城叹了口气,露出几分悲怆神色,继续道,“前些日子,米某每晚都会梦见家父在地下受恶鬼欺辱,生意场上也接连出差错……生意上的事还好说,但家父为我操劳一生,米某身为人子,怎能忍心看家父在地下受苦?今日米某邀诸位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在座诸位都是风水方面的行家,修为尽皆不凡,米某在此也恳请诸位,能够不吝指点,帮米某解决眼前麻烦,让家父之魂在地下得到安宁,如此,米某也算尽到生为人子的本分了!”
米鼎城说完,对着众人又鞠了一躬,言行之中,颇为恳切。
众人又是赶忙起身,前排一个黑瘦老者冲米鼎城道,“米先生客气了,全港之人,谁不知道米先生是港岛商界魁首,今日能赏脸请我们前来,那是给足了我们大家面子,大家伙只要能使把劲的,哪个也不敢藏着,米老不必如此客气。”
这人如此一说,一众风水师们也都出声附和,明显都对眼前的米鼎城尊敬有加。
“马正坤先生是风水一派的前辈,修为不俗,有你这句话,老头子我就放心了。”
方才说话这个风水师看来跟米鼎城相熟,此人言语一出,米鼎城这就捋着胡子笑呵呵的应答。
“哈哈……米老德高望重,今日既然有用得着我们这些风水师的地方,我们这些人自然一个个都是上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米老您就给大家伙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米鼎城捋了捋胡子,“不急。在座诸位都是香港数得上号的大师,风水一途上造诣颇深,如今占用大家伙这么多时间,米某心里本就过意不去了,哪还能让诸位饿着肚子听老头子在这讲故事?来,大家先用过饭菜,饭后我在详细说给大家听。”
米鼎城说着一拍手,服务员这就开始上菜。
饭菜很是丰盛,不过在座的都是些早已登堂入室的大人物,心思自然也都不在饭食上,大多漫不经心的挑几口,一顿饭草草吃完。
眼瞅着大家伙都吃的差不多了,服务员换上点心茶水,米鼎城这又开口,“今日老夫既然请了诸位前来,自然不会大家伙白跑一趟。凡是今日到场的先生,每人都有五十万酬劳奉上。此外,我米家此番劫难能顺利解除,米某还另有重酬,定让诸位满意。”
闻听米鼎城此言,在座的风水师们都齐齐叫好。
有资格与会之人相信都是些有人有脸的大人物,五十万或许不算什么,不过人米鼎城是富商,在港岛地位颇高,拿了他的酬劳,说起来也算与有荣焉。
只有我心里毫无波动,我非港岛之人,米鼎城的大名虽然早有耳闻,但却不会生出与有荣焉的心思。更何况我来此的目的是找梁天心,他到此时还未出现,我心中已微感不耐。
不过就在这时,米鼎城讲起了他家里的故事。反正一时无事,我也沉下心思,静静听了起来。
“米某现在虽有些产业,但幼时却也是穷苦出身。家父做些小本杂货生意,勉强维持全家生计,直到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从大陆逃难过来的乞丐……”
米鼎城带着一丝怅然,说起了米家往事。
当年,米父经营着一家小杂货铺子,那时候香港经济凋敝,老百姓手里也没啥闲钱,购买能力有限,加上米家中孩子又多,日子过得非常紧巴。
只是米父这人心善,在自己杂货铺外遇见那老乞丐时,见他孤苦无依,又重病缠身,饿的只剩下了一口气,实在不忍心将其赶走,思虑一番后,干脆咬牙把他接进了铺子里,悉心照料多天,才让老乞丐捡回了一条命来。
从那之后,老乞丐就住在了米家,米父也一直悉心赡养,甚至有一次家中难得买了一条鲤鱼,老婆孩子还都没吃上,米父就端着鱼汤给那老乞丐送了过去,说这东西补身子,老乞丐更需要。
“他爹,咱家跟这老乞丐非亲非故,况且咱们照料了这么久,他的病也不见一丝好转,你还想着给他养老送终不成?家里日子本来就紧巴,这么多张嘴喂不饱不说,好不容易见了一次荤腥,你还全给他送去了,听着孩子们哭成那样,我这当妈的心里难受得慌。”
婆娘不止一次的埋怨米父,可是人都接进了家里,米父说什么也不能再老乞丐赶出去,依旧像是对待父亲那样赡养着这个可怜人。
只可惜的是,老乞丐仍旧没能熬过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港岛罕见的冷,老乞丐身子骨弱,躺在床上,裹着几层被子都没一丝温度,没熬多久便一命呜呼。临死前那一天,他挣扎着把米父叫到了床头,这么些天来第一次对米父张口说话。
“你是个好人,我吃你住你这么久,无以为报,只能送一场造化给你,当是感谢这些日子你对老头子我的照顾了。”
老乞丐说的很正经,米父乍一听却觉得荒诞,心道你一个不名一文的老乞丐,命都要没了,何谈送我造化?
这老乞丐虽说落魄,不过也是饱经风霜,一眼这就看透米父心中所想,艰难又道,“你莫要小看老乞丐这场造化,一名二运三风水,命运由天定,风水却在人为。你只要听老头子一言,定可保你家族富贵绵延。”
米父听着老乞丐言谈不俗,这才郑重起来,求老先生指点。
老乞丐那会儿已经将死,说一会儿,歇一会儿,连讲带比划的,许久之后,才给米父讲明白了五个方位,说是他选出来的五块墓地。
确定米父记住方位之后,老乞丐抓住米父的手,郑重交代说,“这五处墓地,一凶四吉,等我死后,不用棺椁,只需裹上一张草席,把我埋到那处凶穴便是,一定切记!而你米家的祖坟,就要迁到……”
好死不死的,老乞丐就在这时候咽了气。
米父先是一头雾水,但后来静思细想之后,觉得老乞丐临死之前的话,定然不会乱说,于是,他便依那老乞丐所言,将其葬在那处凶穴,然后,又根据自己的一点浅薄风水知识,把自家祖坟牵到了其中一个自己认为风水还不错的地方。
迁完祖坟之后的第二年,米父就撞上大运,迅速发家。
自那之后,米家子孝孙贤,家业也做的越来越大,这些年更是隐隐成了港岛最大家族。外人不知,但米鼎城却很清楚,米家能兴盛起来,全是靠当初那老乞丐的佑护。
说到这里,米鼎城已是老泪纵横,“老夫找人多方查探过,那老乞丐笨是大陆一个风水大师,遭了迫害才逃到港岛……查到名讳之后,老夫就在家里给他立了一块牌位,终日香火不断,本想着我米家依靠他老人家的指点,必能世代家业兴旺,可不曾想,近日以来却接连出事……”
“原本我也想不明白原因,但后来我回想起家父曾告诉我的这些事,心里思忖,或许当初那老人家已经料到我米家会有今日,所以才指出了四处吉穴出来!所以,百般斟酌之后,我决定迁移我米家祖坟。”
“因此,老夫今日请众位前来,就是指点我米家迁坟一事。当初那老人家所指吉穴,如今还余三处,我米家祖坟到底应该迁到哪一处最好,还请诸位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