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第一眼见到丘梅姐的那天起,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就是他心目中女神般的存在。
只是女神身边永远不会少了王子作陪,在汶头村这样的地方,品学兼优并且眉清目秀的刘立清,无疑就是那个王子。
而王川,则自认是只□□。没有出众的相貌,没有出众的身高,没有出众的能力……什么都是普普通通的,放人堆里一眼过去根本看不见踪影,除了家里有房有地,还有一份工厂里不用风吹日晒的铁饭碗工作,没有任何优势。
但王川无论怎么也没想到,如他这样一只平凡普通的□□,有一天竟能娶到这暗恋很久的女神。
命运使然,刘立清在考大学之际,父亲突然在厂里出事故。
这让他不仅失去了高考的机会,更因父亲成了植物人,从此生活举步维艰。
过度打击中,刘立清这个曾经的王子跌下了神坛。虽有丘梅姐不离不弃的陪伴和照应,但没有对他起到任何作用,他抑郁成疾,更是在父亲的工厂里工作之后,非但没有慢慢振作起来,还染上了毒瘾和赌瘾。
直至他父亲去世的时候,刘立清已背上了一身的债。
虽然那时候丘梅姐依旧是爱他的,但终究人的感情会在日益的失望中被慢慢消磨,所以在一次又一次为这种事争吵过后,失望透了的丘梅姐决心及时止损,在最后一次替他还了债务后,毅然跟刘立清提出了分手。
但分手后不久,丘梅姐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度她又悲又怕。悲的是她又一次要让担心自己的父母伤心了,怕的是,她才刚高中毕业,这未婚先孕的事一旦传出去,她和她的一家人今后在村子里,在人前人后,还怎么能抬得起头。
走投无路之际,王川适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王川原本是我叔婶安排来跟丘梅姐相亲的。
刚开始丘梅姐拒绝了他。那时候她刚和刘立清分手,又刚发现自己怀着孕,哪里有什么心思另谈恋爱。
但她去医院做孕检时,被路过孕检区附近的王川碰见了。
王川不聪明,但也不笨,自然察觉丘梅姐发生了什么事。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绝大的机会。
丘梅姐跟刘立清这对金童玉女,恋爱至今村里没什么人不知道,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王川并不意外。
他也并不在乎。当他意识到这是个唯一的,亦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能得到丘梅姐的一个机会,他决心要牢牢把握住。
所以对于丘梅姐当时的恐慌,他不仅装傻充愣地安抚了她,帮她隐瞒了一切,并渐渐地以朋友的身份,不动声色地对丘梅姐好。逐步逐步,就让丘梅姐接受了他的靠近,然后在他的开解和帮助下,丘梅姐放下所有戒心,和他一道偷偷去镇上医院打了胎。
那之后,丘梅姐便对他越来越信任,更是在被他介绍进他工作的厂子里成为他同事后,与他关系更为密切起来。
因此后来王川近水楼台先得月,终于与她发展成男女朋友,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外表不算什么,情情爱爱也不算什么,老一辈不是常说么,能对自己好,能在生活上让自己依靠得住,才是合适过一辈子的。所以再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恋爱相处过后,王川在我叔叔的授意下上门求亲,丘梅姐没有拒绝。
那阵子王川欢天喜地,自然也没留意到丘梅姐在答应他求婚时的情绪。
也压根没想到,在他和丘梅姐处对象的时候,丘梅姐其实并没有同刘立清彻底断绝往来。
这也是在后来很久之后,他才发觉到的。
毕竟对于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来说,千好万好,其实真的比不上自己心头所好。哪怕那个心上人,自身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大到让她最终在又一次巨大的失望甚至害怕的情绪下,匆促答应了王川的求婚。
婚后有挺长一段时间,王川一直生活在被蜜糖泡着的喜悦里。
对丘梅姐,他是捧手心里爱着的。
尽管他看得出来,无论是恋爱时,还是结婚后,丘梅姐对他的感觉永远都是不冷不热,相敬如宾。但婚也结了,睡也睡在一张床上了,别的还计较些什么呢?况且他也清楚,无论刘立清在丘梅姐心里的位置有多重,以后也起不到多大威胁,毕竟,一个又吸毒又赌博,有时候神志不清得能在太平间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男人,哪怕皮相长得再好,又能有哪个女人愿意死心塌地跟这么个又穷又精神质的男人在一起。丘梅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突然有一天,他开始发觉丘梅姐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眼神和平时的举动都不太对劲。
丘梅姐不是个多话的人,在面对王川的时候话更少,但不知从哪天开始,王川发现自己跟丘梅姐有时候一天里说话不会超过三句。说话时,丘梅姐还总不愿意看他眼睛,眼神闪闪烁烁的,却又时常会看着他发愣,然后欲言又止。
种种迹象看来,她像是揣着什么心事,并且为了这个心事,她日渐消瘦。
而这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川想起来,前段时间听人说刘立清病了,病得厉害,所以连太平间那么清闲的班都没能去上。丘梅姐听说后,就开始变得有些心绪不宁,整天坐立不安。
王川知道,她必然是在担心刘立清。
但他故意没有挑明,只当什么都没察觉,那之后,忽然有一天,丘梅姐说她要去镇上买点东西。
但白天走的,却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看到她回来。
当时,压抑了一整晚怒气的王川见到丘梅姐后,原是要发火的。
他知道丘梅姐说去镇上那是个谎言。
也知道丘梅姐其实是去偷偷见了生病的刘立清,可他没想到,丘梅姐为了刘立清竟会罔顾自己已婚的身份,在外面彻夜不归。
可就在他濒临爆发的边缘的时候,一眼看到丘梅姐的样子,他的怒气登时偃旗息鼓。
因为丘梅姐就像刚遭受了一场暴行,衣服撕烂,浑身是伤,两只脚因为没穿着鞋,整个脚底都磨烂了。
烂得都能看到脚趾的骨头。
可是丘梅姐却仿佛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就那么一直呆呆地站在家门口,叫她她不理,问她她不答,只在试图送她去卫生所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抱着门柱发了疯似的大哭大叫,死活不肯去。
最后只能草草用家里的上药把外伤包扎了一下。
那天之后,连着几天,她就像得了外出恐惧症一样,呆在家里一步也不肯出门。
几天之后,随着身上伤口的复合,她的状况看起来也似乎好了很多。能出去走走了,也能正常地与人交谈,但对于彻夜不归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她伤成这样,却始终闭口不谈。
久了,王川也就不再继续试图从她口中套话。
而她也像是从那天开始,彻底同刘立清断绝了往来。
即便后来听说刘立清精神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整天浑浑噩噩的,还去找了老姨。
由此还得来另一种说法,说他是在太平间里工作,撞克到了什么,所以人变得有点邪门。
但无论什么样的说法,丘梅姐都没再理睬,甚至听都不愿意听。
尽管王川对她那晚的事,隐隐有着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但如果那件事造就了丘梅姐与刘立清的彻底断绝,他觉得倒也不失为好事一件。
那时候,他一面觉得自己这想法十分卑鄙,一面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用这想法来宽慰自己。
然后,就在日子又恢复到原先古井无波般的平淡状态中时,丘梅姐怀孕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川一度又跟他新婚时那样,幸福得好似飞上了天。
他不仅娶到了原本遥不可及的女神,还和这个女神有了自己的孩子。
哪怕这个女神平时愿意与他同房的机会掐指可数,他仍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人生圆满了。
那段时间,人前人后,他几乎都是乐得合不拢嘴的。我叔叔婶婶也是。
唯有丘梅姐,仍和平时一样,维持着不温不火的平静。也依旧会常常对着王川发呆,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没人在意这一点。
多数人觉得的幸福,那便是幸福,这就是生活。
没人在意那幸福的源头,究竟承载着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王川被提了工资,刚好那天是丘梅姐的生日,于是王川想给她一个惊喜。
就跟厂里请了假,提前半天想回家做个准备。
但让他意外的是,走的时候发现,丘梅姐这天也提前离开了工厂。
他有点担心丘梅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毕竟是有身子的人,若真有什么不妥那可糟糕。所以忙追过去想问问她情况,但随即他发现,丘梅姐一路走的方向既不是去卫生所的路,也不是回家的路。
当时不知怎的,忽地就留了个心眼,他没有立刻追到丘梅姐身边,而是远远地跟着。
一小时后,他手足冰凉地看着丘梅姐走进了刘立清工作的地方——太平间。
那瞬间,他气得想要立刻冲进去对丘梅姐厉声质问。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带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然,他也踏进了那所阴森的太平间。
然后,并不意外,就在他徘徊于太平间空荡得让人心慌的走廊,不知该如何进退时,他听见走廊的深处隐约传来令他面红耳赤的声音。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丘梅姐跟王川睡在一起时,无论他怎么做,也无法让她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曾让他有多向往,此刻就让他有多崩溃的声音。
但他依旧没有凭着冲动直接冲到那间房里把这两种声音给打断。
他痛恨自己的这种懦弱,可是他又极其害怕,他怕一旦他这么做了,他会眼睁睁看着丘梅姐从此离开。
她一定会离开的,这个本就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人。
所以他只能忍,就像过去知晓丘梅姐在跟他交往的同时,仍还和刘立清保持密切时一样。
忍着。他知道,忍着忍着,总有一天丘梅姐依旧会被刘立清亲手推还给他。
只是这忍耐的背后,从此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既然丘梅姐怀着孕都还到这地方跟前男友暗度陈仓,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会是谁的?
带着这样的怀疑,此后每每看着丘梅姐的时候,王川就觉得她更加不对劲了。
沉默意味着她在犹豫;欲言又止意味着她随时可能的摊牌。
王川觉得,丘梅姐从那天彻夜未归后所表现出的种种异样举止,可能意味着,她早已经有了想要离开他的打算。
否则,怎会怀着孕都还和刘立清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
诸如此类的念头一出,情绪加剧,仿佛在那怀疑的种子里又添加了一把催化剂。
所以不知不觉中,这个备受打击的老实人,开始做出了一些以往从没想过,也不屑去做的事。
他开始偷看丘梅姐的手机,偷听丘梅姐与别人的电话,每天总是跟她一起上下班,连吃饭午休的时候也时不时会去她工作的区域陪着她……
久而久之,厂里同事因此笑话他俩感情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
他看得出丘梅姐对此十分反感,但只要她不开口,王川就依然故我,他知道,怀着孕的丘梅姐轻易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同他翻脸。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是不会轻易翻脸。
但他想错了。
有一天,当丘梅姐又一次盯着王川的脸怔怔出神了很久后,她对着被她看得有些不安的王川,忽然开口道:川哥,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离婚吧。
如果说,原先的怀疑和不安是引子,那么丘梅姐那天的话,无疑是一把火,瞬间把老实人压抑了很久,久到他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愤怒,轻易给燃了起来。
但这股火,王川并没有发作出来。
虽然他不聪明,文化程度也不高,但他看得出来,丘梅姐一直都很紧张。
这紧张是藏而不露的,即便她在说到离婚的时候,人都看起来特别冷静。
但就连王川这样木讷的人都能嗅得出来,当时空气中有着一股近乎让人窒息的紧绷感。
所以王川知道,哪怕自己心里再怎么愤怒,也不能明面上直接对丘梅姐发泄出来。他不想跟丘梅姐离婚,因此他绝不能为了一时的愤怒,就把丘梅姐一把推远,但凡他当时露出一丁点自己的情绪,就会成为一根扎到气球上的针。
所以,继续忍着,继续装聋作哑,继续老老实实地对丘梅姐好。
而正如他所预料,在丘梅姐那次非常突然地提出离婚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说起这两个字。
并由此在家里形成了一种平衡。
说不上来那究竟是种怎样的平衡,但王川能够感觉到,在那天之后,丘梅姐似乎下定了决心不会再离开他,同时,也似乎对某些东西做出了最终的告别。
这让王川在同样紧绷的情绪中不安了好一阵后,渐渐松了口气。
唯一让他仍还在纠结的,就是丘梅姐肚子里的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地担心,那孩子并不是自己的。
而他没想到,这担心很快将会变成一场噩梦。
就在他生活重新恢复平静后不多久,他在丘梅姐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条她发给刘立清的留言。
她约刘立清周末晚上八点,在厂子里见面。
丘梅姐是厂里的仓管。
这工作对她这个孕妇来说算是很轻松了,不过每到休息天会需要轮值夜班。
夜班其实也是挺轻松的,只需要把该保管的物品存放好,其余时间尽可以睡觉。
所以丘梅姐怀孕了依旧可以正常值班,王川也从来没担心过她值夜班。
只是王川从来没想到,丘梅姐会利用夜班,将厂子的值班室变成自己跟人偷情的圣地。
那一刻,隐忍压抑了那么久的怒气,终于从王川心口里彻底爆发了出来。
但表面上他依旧是不动声色的。
老实木讷的外表很好地掩饰了他的情绪,从发现这条留言一直到丘梅姐与刘立清约定的那个值班夜,他平静地没有表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晚,丘梅姐一去值班,他也立刻悄悄跟了去,然后潜藏在离值班室不远的杂物间里,等着那两人约会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
但,还没等到刘立清的到来,他却因为连着几天没睡好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惊醒的时候,已是将近午夜。
他看到值班室的门开着,灯灭着,屋里没有人,整个厂区黑压压一片,唯一有灯光亮着的地方,是车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丘梅姐会把幽会的地方改作到处都是生锈机械的车间。
但当时当地,他压根没心思去多想,只一心捏紧了手机,匆匆往那唯一的光亮处跑去。
跨进车间的一刹,心已凉了半截。
他再次听见了那天在太平间的走廊内听见的声音。
他立即捂紧了耳朵,试图把这无耻的声音屏蔽掉,但空旷的厂房让这声音无孔不入,一阵阵的,听得他心脏一半是冰,一半被火在烤。
烤到他空落落的脑子已不知思维为何物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两台车床中间,丘梅姐披头散发,衣着凌乱地躺在地上。
半边身体白花花得刺眼,刘立清覆在这白瓷似的身体上,清秀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儒雅温和的样子。
他就像只漂亮的野兽,嘴咬着丘梅姐裸口露在外那片雪白的皮肤,身体不断随着回荡在空气里那阵阵刺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用力地耸动。
随之一同颤动的,是丘梅姐腹部圆润突出的柔软轮廓。
王川不知自己是怎么稳定住发抖的双手,将眼前这一幕安安静静记录在手机里的。
直到两手因他过于僵硬的举动而变得麻木时,他看到丘梅姐突然侧过头,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紧盯住了他。
看到她嘴唇动了动,他以为她要喊叫,当即握紧了手机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出厂外很长一段路,才停了下来。他用力喘着气,惶恐着,好像被捉口奸的人不是丘梅姐,而是他自己。
这怯懦的感受在稍后油然而起的愤怒下,恶心得令他张嘴就吐。
吐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喷出来了,但在吐过之后,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又往厂子方向走了回去。
他感到自己实在太没出息,竟然在这样愤怒又恶心的情绪下,仍想再回去看一眼那个无数次背叛了他的女人,只因为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后来,当他重新进到车间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
刘立清不知去了哪里,车间里只有丘梅姐一动不动抱着肚子坐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看出丘梅姐脸色非常难看,那瞬间他想过去把她扶起来,但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空气里那股让人窒息的气味令王川头脑再次一热,一巴掌扇在了丘梅姐的脸上。
他说:“你个贱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没想到你能贱成这样,怀着孕还上赶着给那个吸毒的当免费的鸡,你这么想跟他睡怎么不干脆嫁给他,你他妈当老子是什么,接盘侠,还是绿毛龟?!”
听完他的话,丘梅姐哭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这番话而哭,她抱着肚子边哭边对王川道:“帮帮我……王川……我肚子疼得厉害……”
王川这才发现,她裤子上有血。
为什么会有血?想起先前那一幕,王川捏着手机,火烧得更旺。
因此他大笑起来:“肚子疼?睡过这个睡那个,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我说你还能想得起来吗?你现在要我帮你,刚才管着自己痛快的时候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他妈倒是给老子说说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的,还是刘立清的,丘梅,你他妈能说得上来吗?!”
王川一句又一句的怒骂声里,丘梅一声不吭。
王川知道她肯定回答不上来,于是火气更大,他恨自己即便在这种时候还舍不得放掉她,尤其看着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每次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就禁不住会心软。
岂料,就在他准备给卫生所的医生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沉默了很久的丘梅抬起头,直愣愣看着他道:“你说得对,川哥,我确实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对不起你,要不回去以后,咱们离婚吧。”
又一次听见丘梅姐提到离婚这两个字,而且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王川气极而笑。
他觉得自己不仅是被丘梅姐当成了绿毛龟,而且还是龟孙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自己在外面偷人,不知道怀的谁的孩子,竟还有脸自己提出离婚。
这是把他王川的脸往哪儿搁,还有没有把他当成个男人。
所以一咬牙,王川一把将手机塞到丘梅姐的面前,点了视频播放键。
然后看着丘梅姐对着屏幕里的画面和声音由吃惊到惊恐,由惊恐到浑身发抖,他冷笑着道:“想离婚,你做梦!老子这辈子耗也要耗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再敢说一句离婚,信不信老子就把这视频发送给村里每一个有手机的,让他们看看,你们一家子看起来有文化,人模狗样的,养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东西!大着肚子都还跟人乱搞,丘梅!你他妈就是个贱货!比破鞋还烂的贱……”
话还没说完,王川突然没再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丘梅姐依然一动不动安静坐在那里。
脸因刚才看到视频的一霎而扭曲,但此后,再无任何表情,哪怕全身颤抖得再怎么厉害。
这死寂让王川忽地心里有点发毛,他看到她裤子上的血好像变得越来越多,担心出事,所以下意识地就把视频关了,打算打电话找人。
但还没等摁键,突然丘梅姐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随即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被打懵的他哈哈一声大笑:“王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你跟他一个样。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爱拿这种东西来威胁我,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问你,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她通红着眼朝王川直扑了过去,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转身就跑。
王川气头上被她一巴掌打懵,回过神,火气登时变得更大。
当即追着她就去抢手机。
大概慌不择路,丘梅姐没朝门外跑,反而爬着车间的金属楼梯架,一口气跑上了二楼。
但怀着孕又肚子疼,她跑得不够快。
所以刚踏上二楼,就被王川从后面一把抓住了。
而王川当时也完全是被火气和离婚这两个字冲昏了头脑,没考虑到这样的情形对一个孕妇来说有多危险,一抓到丘梅姐的衣服就猛把她往后拽,试图夺过她手里的手机。
然而刚把手机抢到,丘梅姐就出事了。
二楼不算个楼层,是个搭建出来的平台,上面堆放着一些生产时要用到的原料。
有些东西是有腐蚀性的,但因为一般不会有人上去,所以放得都比较随意,全都搁在平台边缘的架子上。
丘梅姐一被王川往后拉,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抓住什么东西来固定住自己身体。
但那种木头架子并不牢,一用力就倒了,上面瓶瓶罐罐全砸了下来,有一罐没封口的东西直接就淋在了丘梅姐的头上。
王川闻到气味就知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他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抓着丘梅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所以当丘梅姐被那瓶液体洒到后痛得一阵胡乱挣扎时,王川根本就没能抓得住她。
眼睁睁地看着她两手在半空里一阵乱抓然后倒了下来,他一个踉跄,也跟着一起往楼梯下倒去。
掉落到地上,并没受伤,甚至也不怎么疼。
因为丘梅姐比他先落地,他整个身子坠下楼时,全都压在了丘梅姐身上。
感觉到腰下丘梅姐圆鼓鼓的肚子时,王川已经完全警醒了过来。
迅速滚下地再爬起来往丘梅姐身上看去,当时那一眼,直至今日,依旧是他不敢想起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