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上讲只要母亲过得好,他便开心,姜先对母亲改嫁了申王,还是有心结的。承认母亲嫁了申王会过得更好这个事实,就意味着他得承认自己的父亲比别的男人差。这对于一个从小便认为父亲是大英雄,以父亲为榜样,认为父亲顶天立地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姜先很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没人能够帮他。将他父亲摇活了,再让他父亲做得比申王好,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大概只有神明。除此之外,他就必须忍受承认自己父亲是个失败者的事实。
而他在人前,还不能将这个表现出来。他曾鄙视过车正,到现在,他也不想做车正那样的人,这便令他更加矛盾与痛苦。既不能抛弃自己的父亲,将一切都归咎于父亲无能,又不能自欺欺人,必须承认父亲并不优秀。
两种观点撕掉着他,原本便比同龄健壮男孩子显得瘦弱的姜先,变得更加纤细了。
申王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没有忘记这位继子,欢喜之余,亲自去看望他。
见姜先正望着上弦月发呆,申王作了个手势,不令人告知。自己也走过去,与他并排坐在台阶上。身边添了个人,姜先还是察觉得到的,正要起身见礼,被申王按在肩头,将他压了下来。
见他瘦了,申王表现出了关心的样子:“是住得不舒服,还是饮食不习惯呢?再忍耐两天,你母亲要来了,等她过来,你的衣食住行便都有人照顾了。”
姜先知道,虽然申王有过让他归国的决定,但是,在他回到自己熟悉的宫殿之前的每一刻,申王都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改变主意。他只是扭过头去继续看月亮,双肘撑在膝上,将下巴搁在手掌上:“我就剩一个人啦。”
申王失笑:“怎么会呢?你还有母亲,还有我。太子也会照顾你的。”真是小孩子啊。
姜先还有点低落的样子,申王便说了些让他高兴的事情,比如:“不会让你孤单的。过些时日,给你配齐了师佐,你便有事情做啦。”
男孩子的脑袋动了动,像是在听。申王喜欢这样的小动作,这让他能够掌握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于是申王又低声向他保证,一定会照顾他。姜先忍住了,并不提自己急于归国的事情。反而向申王要求,希望能够多见见太叔玉。太叔玉是申王心中为臣的典范,乐得他多受太叔玉的影响,痛快地答应了。见姜先的精神好了一些,申王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外面冷,你还小,不要着凉,进去吧。”
姜先一日之间,先应付了外祖、舅舅,令他们消了对自己的忧虑,又抚慰母亲,最后应付申王。进房的时间已经精疲力竭,匆匆洗漱便沉沉睡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脑袋便有些痛,喝了点药,才觉得好了些,却将容濯与任续吓坏了。
姜先强撑着起来跳了两下:“没事儿,大约是吹了冷风。王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没关系的。”
容濯道:“公子,小疾不理易成大患,公子万不可轻忽。”
姜先道:“老师放心,我现在是不敢病的。”
容濯心中一酸,低下头去:“是臣无能,不能为公子谋划。”
姜先道:“何必妄自匪薄呢?若是什么都由老师谋划好了,要我何用?再者,老师谋划得也并不差。”
“却让公子落到这般境地,”容濯十分内疚,“老臣以前自视甚高,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尔尔。”
姜先笑了:“这并不是您的过错,我、我父亲、我母亲,我们都不够好,不要否认。如果我们足够好,抑郁而终的不会是我的父亲,离开故土改嫁的不会是我的母亲,逃亡的不会是我。我们都有不足之处,老师何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呢?承认不足不该难以启齿,不承认、不知道,才会沦落不堪。知耻而后勇,方是正道。”
容濯欣慰已极,哽咽不成声,与任续二人握着手,眼中充满了希望。
过了一阵儿,姜先道:“好啦,咱们也该准备礼物了。”
讲到这个,容濯就有话讲了:“侥天之幸,唐不似虞,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税赋依旧有,公子尽管花用。”
姜先笑道:“中饱私囊的也不少罢?”
任续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姜先道:“有多少,拿来吧,不止是给王的贺礼。想要脱身,也离不得财帛。”
容濯答应一声,扯扯任续的衣角,两人一齐出去准备了。两人在墙角处转了个弯儿,女须便从长廊的另一头冒了出来。往墙角处张望了两眼,女须缓步进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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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王娶王后,是龙首城的一件大事。申王初婚的时候,申国尚无眼前之强势,都城也不是龙首城,而是在龙首城不远处的旧都,规模、繁华皆不如龙首城,并无天邑之称。彼时婚礼绝不似现在这般热闹。
龙首城迎来了建城之后第三件盛事——第一件是新城落成,第二件是申王会盟诸侯确立地位,如今是第三件。
满城灯火,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连夏秋的雨水、冬天的寒冷都被挤到了一边。
太叔玉愈发忙碌了起来。正如他先前判断的一样,龙首城里暗流汹涌,一时之前不会暴发。但是申王给了所有人一个聚集起来的理由,人一旦多了起来,具有同一种思想的人便找到了志同道合者。彼此刺探着,寻找着,即使是少数派,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容易发觉与自己有同样想法的人其绝对数量并不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胆子便也壮了起来。
太叔玉相信,申王对眼前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是早有预料,但是申王的步伐不能够停止。眼见诸侯之间饮宴不断,彼此走动,太叔玉愈发想给女杼母子三人找一处安全的庇护所。
然而风昊消失了。
据说他并没有出门,然而所有登门寻他的人都没能见到他,其中便包括了前名师、现在太史令。而偃槐听说风昊不见了之后,也借口找他,每天出门瞎转悠,总是堵不到人。让人不得不得怀疑他们是不是串连好了的。
申王此番婚礼热闹非常,太叔玉不敢让虞公涅再闹事儿,特意找到了虞公涅,希望他能够看清形势,不要在这个时候作死。
两府之间的门被虞公涅打开之后,太叔玉也没费事儿再堵上,只派了两个守门的。对方似乎也很有默契,也派了两个守门的。这大约是两府最近最清闲的差使了,因为双方都没有走动。
当太叔玉出现在门边的时候,四人齐齐吓了一跳——他们正聚在一块儿,生了堆小火,烤麦饼吃。太叔玉从不知道,自己一张脸还有能将人吓得喷饭的效果。四人齐刷刷喷出一口饼沫,跳了起来向他问好。
太叔玉摇摇头:“自己领罚。”抬脚去寻侄子了。
虞公涅这几天老实了不少,窝在房间里对着一个木头桩子拳打脚踢。看到叔父来了,一瞬间绽放出来的轻松表情,让太叔玉暖心不少。旋即,他又冷下了脸,不肯看太叔玉。太叔玉心很累,好在如今不会为虞公涅过于难过,倒是看明白了以前忽略的一些问题。比如侄子的耐心似乎不是很好。
静静数了二十个数,虞公涅便愤愤地转身:“您还知道到我这里的路怎么走吗?”
太叔玉道:“嗯,跛了,要慢慢走。”
虞公涅:……他自己拿跛足来讽刺太叔玉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太叔玉自己讲了,他反而被堵得心里难受了起来。口气很不好地问:“来干嘛?”
“王的婚礼。”太叔玉讲话也简明扼要了起来。
虞公涅拖着讥诮的嗓音道:“知道了,不会不去的。”
太叔玉道:“我是来告诉你,王很重视这件事。”
“哈,怕我给你找麻烦吗?”说着,用力瞪了太叔玉一眼。
太叔玉依旧平和地说:“到时候,我会很忙,你如果找麻烦,大约是等不到我出现,就会被解决掉。”
虞公涅:……
太叔玉习惯了对他多作解释,话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天邑如果盛事,如今不过第三次,好自为之。”
虞公涅也忍不住了,不可思议地问:“你不管我了?”
太叔玉道:“我现在正在管你。”
虞公涅吸了口冷气,眼睁睁看着太叔玉走掉了,他斗晌没回过神儿来。直到门口吹来的冷风弄得他一阵发冷,才恨恨地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无论生气或者不生气,太叔玉都不在那里了,虞公涅跑到门口,早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到得婚礼这天,虞公涅居然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最后,既没有撩什么人给太玉叔添麻烦,也没有跑去当众给太叔玉难堪,看的人啧啧称奇。却又有些为太叔玉担心——虞公涅好像对申王的继子不甚友好,看公子先的目光都是斜撩的。
参加母亲的婚礼,对姜先来说是件不那么愉快的事情,他还要装作孩童般的天真。想起在唐都宫中曾经戏问父母:“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呢?你们的婚礼是什么样儿的呢?我好想看呀。”那时他的父亲尚在,戏言:“等你成婚的时候就知道婚礼是什么样儿的啦。”
很好,他现在见识到了自己母亲的婚礼了。
姜先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又是那个带点傲气的小公子了。他给自己鼓着劲儿:坚持坚持,挺住了,熬了这一阵儿,就能归国了。一定要励精图治,要做得比申王还好,我以后也要做王!用盛大的仪式再将母亲接回去。我要给我的王后比这更好的婚礼。答应长辫子的事情,过两天就可求母亲了。
他拼命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才觉得这婚礼没那么闹心了。目光四下扫射,居然没有发现长辫子,这让他心里更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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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杼母子三人并没有被允许参加这次婚礼。
一是地位不够,二也是与会者众多,不需要他们出现来表现什么了。申王做事也细致,倒是在婚礼之前,宣布了予以本次有功、阵亡之士发了粮帛。这些东西对于女杼等人来讲,现在反而不是急需的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女杼对申王的评价尚可。
外面热闹极了,卫希夷听着锣鼓声声,又有号角悠长的鸣声,跑到女杼身边蹲下:“娘,外面比咱们以前见过的迎贵客还要热闹呢!”
女杼近来对女儿比往昔更加温柔,将女儿搂到怀里,问道:“想看?”
卫希夷谄媚地笑笑,坚定地摇头。
“你懂事啦,”女杼感慨道,“以前总想你懂事些,现在看你这么懂事,又让人心疼了。”自从到了龙首城,女儿就像换了一个似的,从来不乱跑。女杼知道,哪怕太叔府里再有她喜欢的课程,让她困在庭院中,也够她难受的。但是卫希夷从来不说这个,只是有时候会望着树枝墙头跃跃欲试。但是一次便跑都没有。
女杼犹豫了一下,道:“现在天太冷啦,你头一年在这里过冬,不知道这边冬天冷的时候可厉害了。呃,要是想凑热闹……”
“娘,我不去。”明明眼巴巴瞅着,卫希夷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女杼笑道:“申王的宫城比南君的戒备要森严,你混不进去。不混进去,你看不到多少热闹。万一让你走运进去了,出来也难。不要给太叔添麻烦。”
卫希夷垂下眼睛:“哦。”她有心问问女杼,咱们跟太叔到底有什么渊源,又忍住了。
女杼续道:“街上倒是会有些人踏歌舞蹈,登高了就能看到长长的队伍举着火把,像火蛇一样在街道上蔓延。穿厚实一点,可以寻个高处看看。记住,这里有冰雪,脚下会滑。算了,我陪你出去看看吧。”
“咦?咦?啊!那不用的,我不看了。”
“我嫌闷得慌。”
“哦哦,那我去找绳子!”
女杼奇道:“要绳子做什么?”
“爬树用呀。”虽然太叔玉家是有可供眺望的楼台,但是卫希夷自从住进来便很有分寸,见母亲从来不涉足彼处,便也不去打那里的主意,还是想的自己的老本行。
卫希夷没怎么爬过冬天的树,南方的冬天也几乎没有下过雪,只有在登山的时候玩耍过。冬天的树果然像女杼说的那样很难爬,抱着树干一动,树枝上的残雪就落了下来,脖子里不可避免地进了冰凉的雪粒。
侍女们吓了一跳,急忙来拦,又匆匆去寻梯子扶着好让她爬树。卫希夷扑噗一笑:“娘,我现在爬树有人扶梯子啦。”
女杼哭笑不得,将她的脸蛋儿上拧了一把。见女儿爬了上去,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跟着胡闹,问卫应:“阿应要不要看去?”
卫应揉揉眼睛,摇摇头:“长大了自己爬。”
女杼将儿子抱起来,对庚道:“你陪着希夷。”
庚应了一声是。
等卫希夷爬好了,将树上的雪扫了下来,往下一看:“咦?人呢?”
底下举着火把的侍女们一阵无奈的笑,庚扬声道:“夫人就是为了让您上树才出来的呀,现在已经上来了,夫人当然回去歇息啦。”
卫希夷的笑容顿了一下,挠挠脸:“你上来不?一起来看,可好看了。”
庚点点头。
树上垂下一条绳子来,卫希夷将庚拉了上去,指点她:“你坐那根树枝,抱好了树干,头巾裹裹紧……”
庚脸上的烙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个三角形的印记消不掉,月光下带着印记的脸笑起来,也就卫希夷不害怕,还觉得她笑得挺难得。指着远处的灯火,申王的宫殿,又分析着奏乐的都有哪样的乐器,卫希夷心里挺快活的。
庚小声道:“绳子呢?”
“咦?”
“在树上拴好,万一失手,也不会跌伤。”
卫希夷二话不说,便要给庚捆上。庚:……“我是说,您要先小心自己的安危。”
卫希夷道:“可是我不会摔下去呀,庚不像会爬树的样子呀,你才要小心。”
庚:……
两个女孩儿瞪了一会儿眼,庚别过头去,嘟囔一声:“这辈子都捆给你了。咦?!那是什么?!鬼崇吗?”
卫希夷抱着树干凑过头去:“什么什么?你看黑巷子做什么?有贼吗?!混蛋!趁着主人家不在,倒来做小贼!”
庚咬牙切齿:“有危险的时候,要先躲起来再看!”
卫希夷摸摸鼻子:“我爹也教过我这个,哎呀,刚才忘了。”庚见她一手松开树干,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深吸一口气,等她重新抓好了树干,继续咬牙提醒:“抓好了,藏牢了,绳子呢?”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忘了看热闹,又悉悉苏苏,弄衣服弄绳子。一面分一只眼睛盯梢,庚还对树下讲:“墙外有奇怪的人经过,大家小心。”
忽然听到一个深厚的男声道:“树上那是什么?有小贼吗?趁着主人家赴宴,倒来做贼!可恶!看我打!”
巷子颇黑,而树顶沐浴在月光之下,巷子里的两个男子耳力颇佳,听到附近有动静,张目望去,看到有两个瘦小的身形手里拿着绳子站在树上,便以为是什么歹人。卫希夷与庚则认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黑巷子里,或许要做什么坏事。她听力很好,听到二人似乎在说什么:“我弄死他!”愈发觉得对方不像是好人。
忽然,两个男子抬头往这里望了一眼,加快了脚步往这里冲过来。卫希夷大喝一声:“贼人!站住!”
与此同时那边男声也响了起来:“小贼,着打!”
然而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异口同声地道:“这声音有点耳熟。”此时两个男子已经离围墙很近了,双方视力都好,一上一下,一俯一仰,都看清了对方月光下的脸。
底下那个惊叫一声:“小卷毛?!”
树上那个本有心礼貌一点,被“小卷毛”三个字气着了:“白眼狗?”哎呀,不小心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树下侍女听到树上动静,分作了两拨,一拨在树下喊着让卫希夷与庚下来,一拨跑去禀报女杼,请示是否召唤护卫。
一番扰攘,双方弄明白了各自的身份,风昊卷着袖子、拖着偃槐便进了太叔府。
远在宫中的太叔玉打了个喷嚏,惹来夏伯关切的目光:“着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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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风昊、偃槐,见过的漂亮小姑娘也没有比卫希夷更好看的,所以还记得她的脸。更记得她是一个很有天份的小姑娘,并且以前是与公子先同路的。但是,这不足以让二人二话不说登门进来。让风昊过来的,是“白眼狗”,让偃槐进来的,是这几日听龙首城的奇闻,知道她从女息那里抢了一个女奴。
二人进得府来,将太叔玉特意留在府中的执事吓了一跳,老执事晓得女杼母子在太叔玉心里的份量,不敢轻视女杼的意见,只是再三向卫希夷确认:“女郎看清楚了?风、偃二位此时当在宫中赴宴。”
卫希夷犹豫了一下,道:“我随公子先他们见到的,就是这两个人,不会认错了。”我还跟白眼狗有点仇,我认错了,他也认不错!
老执事安排好了护卫,才请二位进府。
风昊见了卫希夷,还惊讶地道:“哎,你头毛不卷了啊?”
要不是打不过,卫希夷特别想打得他翻白眼!老执事赶紧插在二人中间,试探地问二人为何不在宫中。
说到这个就来气了,偃槐的出身被宗伯认了出来,大约是传到了某些不愿意让他们在这里竞争的人的耳朵里。一个晚上,虽然人众人都很客气,却掩盖不了某些不好意的目光。风昊果断生气了,拖着偃槐,向申王道完贺,不等宴散就出来散心了。
好巧不巧的,走到了太叔玉家墙外的巷子里。
这些风昊都不想说出来,你问我就说了啊?所以他流里流气地回道:“要不要我等祁叔回来拷问呀?”
老执事连说不敢。
风昊大约还记得自己是擅自跑到主人不在家的府邸里的,没再为难老执事,反而问卫希夷:“你怎么不跟公子先在一块儿啊?”
卫希夷虽然骂他白眼狗,倒是敬他有本事,老老实实地说:“我本来就是跟他顺路,现在找到母亲和弟弟了,当然就和母亲在一起了。”
偃槐却将眼睛往庚的脸上、身上看,看得卫希夷炸毛了,他的视线便被一只张开的、稚嫩的手掌挡住了。卫希夷将庚往自己身后塞了塞,勇敢地瞪视偃槐:“您看什么呢?”
风昊不乐意了:“怕看呀?”
反正拜师大概是没希望了,干嘛受气呀?卫希夷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你怕死吗?”不怕就非得干呀?
风昊气个半死,开始卷袖子,老执事被这变故弄得惊呆了。他常年围观虞公涅作死,对收拾那个残局是有些心得的。然而卫希夷自到了府内,了不得的乖巧懂事,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的,现在也作了一个大死,这位名师还卷了袖子。
我的个亲娘啊!要了老命了!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太叔玉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