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把持不住
朱元璋这才明白朱标所说的训练意味着什么。就像无数次的生死让折袖对危险的感知异于常人，朱标接受的那种训练，也让她对人事的分析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有事情到了极点都很可怕，何况是这种算尽人心的功夫。
朱元璋一直不说话，朱标便也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她不会辩解，不会示弱，不会埋怨，也不会炫耀，这就是她，不可能隐藏，也不必隐藏。
许久，朱元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柔声道：“当时，一定很难吧！”
这句话仿若一道暖流流入朱标的心里，无比熨帖，无比舒服，于是朱标蜷缩身体，将重量完全交给他：“恩。”
很难。
非常难。
相当难。
这种时刻的生死时速，她曾经有过怨恨，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和家里所有人一样，智商超高，情商，也超高。她们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再难也没有真的怨怼，甚至一直以此为傲，因为父母，给了真正的爱护。
朱元璋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轻柔的抚摸她的发。
她是那样强大的谋者，可他却满心只有怜惜，朱元璋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问题。
朱标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安安心心的在汶水的客栈里休息了整整两天，连陈长生被除苏差点偷袭成功都没能让她从被窝里起来，但是听说陈长生站在了唐家老宅门口却连三刻都没等到便穿衣服准备外出。
朱元璋笑着看她：“心疼了？”
前两日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熬鹰，这就坐不住了？
“我担心他的伤”朱标顿了顿，道：“如果他不知道我到了便罢了，可现在他知道我到了却不帮他，心里会受不了。”
朱元璋摇头轻笑，果然是心疼了。
说是担心陈长生，朱标倒也没有太急，和朱元璋在雪地里慢慢走着，雪很快就弄白了头，朱标便把大氅的帽子戴上。朱元璋侧头看了一眼，雪肌红唇，风景如画。
“你有办法？”
朱标摇头，呼吸出一团白气：“没有。”
“那你这么悠闲的走？”
朱标忍不住伸手接了接雪花，看着它们融化在手中，叹息道：“去陪陪他也是好的。”
朱元璋知道她的意思，心里再一次觉得陈长生真幸运，道：“你应该知道那个约定。”
朱标点头，眼眸比飘飞的雪还要好看：“我知道。”
“那你……”
朱标道：“要不要帮他的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朱元璋现在觉得，他比陈长生幸运。
思及此，他伸手抓住她的手，一片冰凉：“喜欢雪？”
朱标道：“更喜欢雨。”
朱元璋笑了：“刚好。”
离山位处天南，气候湿热，即使冬季也是下雨，而朱标更喜欢雨，的确是刚好。
朱标便也笑了，抽了抽手没抽动，只能任由他牵着，一直到进了老宅也不肯放手。
张居正没有见过朱标，但是他消息灵通眼光极好，已经猜到是她，只是真的见了面，有些讶异。
一方面是因为朱元璋，一方面，是因为朱标本人。
鉴于很早就知道朱元璋对徐有容的爱慕，张居正一直认为朱标就算真的喜欢朱元璋，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没有想到今日一见，是这样的场景。男子动了情的模样在张居正眼里自然隐瞒不住，朱元璋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对着张居正行了晚辈礼后开口道：
“小羽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能不能让她坐下来？”
张居正的心情还没有复杂完，朱标已经随着朱元璋行了一个晚辈礼，自己坐下了，眉间微蹙，倒了杯热茶却没喝，用双手捂着。
于是张居正的心情，更复杂了。
自朱标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她周身没有一丝的真元波动，和不曾修道的普通人毫无二致，甚至女子每隔一段时间的特殊时期，都会成为她的烦忧。
可问题是，朱标是一个境界至少半步神圣的少女强者，比徐有容朱元璋强出了何止一个等级，这种程度的强者就算要收敛气息，也最多像他一样表现出深不可测，然而她却能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到了如此地步，连他都感知不到。
她的眉眼一如流言里说的那般漂亮到极致，与徐有容比分毫不让，可她的眸中，却是简单到了极致，如同婴儿般清晰的反映出整个世界。可是，她是让商行舟和黑袍都头疼的谋者，如何能是这般清澈干净的模样？
似乎是感觉好一些了，朱标微微一笑，像张居正道谢：“谢谢您！”
像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让人不自觉的喜欢，疼爱。
张居正此刻有些明白前代教宗和天海圣后对朱标的宠爱了。
张居正看朱元璋的眼神复杂：“没想到你会为了郡主殿下来帮陈长生。”
朱标轻笑一声。
刚开始就错，一步错自然会步步错，这一局朱元璋妥妥的赢。
果然朱元璋笑了：“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张居正看着朱标的浅笑，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果然朱元璋道：“我帮不帮陈长生，和她有什么关系？”
张居正的眼神有些变了：“那和徐有容有没有关系？”
朱元璋道：“没有。帮助教宗陛下，是因为我认为他是对的。”不等张居正继续说，朱元璋拔出腰间剑放入黄金伞：“我来取走师叔祖当年的那个约定。”
张居正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长时间，就像看一个怎么也看不出来哪里好看的石头。
然后他突然转头看朱标，朱标低眉敛容，漂亮的眉眼在这死气沉沉的老宅中依旧漂亮的无与伦比，自从进了这间屋子，除了开始时的道谢。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她只是来陪着朱元璋做这件事，而朱元璋做的事情，与她也无关。纵使自己这样看着她，她依然神态自若，连呼吸都没有半分错乱。
了不起。
张居正在心里道。
朱元璋用自己的名声出了一剑，张居正再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沉默了许久后，将心里话说出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郡主殿下在一起？”
朱元璋闻言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美色当前，实在把持不住。”
朱标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
张居正却完全沉默，他活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话是假的，可他更能看出来，朱元璋对朱标动了真情，而朱标，也根本不像世人想象中的对朱元璋百般迁就。
“没想到郡主殿下对你的影响这么大！果然是红颜多祸水啊！”
此语一出，朱元璋心头一怒，却见朱标终于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来，抬眉看张居正，微笑宛然：“哎呀您要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看来我真的要谢谢父母，将我生的如此貌美！居然能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说罢笑着问朱元璋：“怎么样？怕不怕？”
朱元璋便也笑了，甚至煞有其事的朝她揖了揖：“不甚荣幸！”
朱标笑着起来：“事情都说完了，我们走吧！”
“好”
看着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离开，张居正的心情，更加的微妙复杂。朱标对朱元璋的影响，比他所想的大得多，就连朱元璋的父亲估计也无能为力。而朱元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离山，就是秋山家。
这世上，有什么能比爱情对一个人的影响更大么？
“陪我在汶水城里走走吧！”
朱元璋闻言微顿：“还生气呢？”
方才他们可把张居正气的不轻啊！
朱标漂亮的眼珠转动，语气很是讥讽：“我生的起张居正的气么？”
朱元璋便放下心，还会嘲讽，那就是心情尚好。
却不想朱标叹口气继续道：“而且我想一想他明日之后要面对的情形，就实在不太好意思生这点小气。”
朱元璋挑眉：“明日之后？”
朱标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正要回答，脚下一个不稳就滑开，幸好朱元璋眼明手快抓住了她，蹙眉道
“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回去吧！以后再来看。”
朱标摇头：“这汶水城我以后就来不了了，趁今日走一走看一看。”
朱元璋笑道：“就算唐三十六逼迫老太爷，那也不至于迁怒到完全不让你来汶水的地步吧！老太爷没有那么小气。”
朱标不笑，看着远处长桥上的人影，认真道：“明日之后，这汶水城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