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罐子里,装着的,是一张张的糖纸,颜『色』各异,全部被小心的展开来,叠在一起,用小夹子夹住。
这些糖纸,是记录和贯穿了我整个童年的东西。
也是我曾经发过的一个誓言。
我发誓,攒够三千六百五十张糖纸的时候,就会娶那个女人回家。
可惜最后并没有攒够。
我开始一张一张的数那些糖纸。
铁皮罐子里,一共是三千零一百张糖纸,也是我和那个女人一起共度的天数。
差了五百五十张。
我看着那些颜『色』缤纷的糖纸,苦笑了一声。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这么天真。
就算我真的把糖纸攒够,也不可能把她娶回家。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把那些糖纸全部放回了铁皮罐子里,合上抽屉,转身离开了房间。
然后我去杂物间拿了锤子,钉子还有木板,把那个古董柜钉的严严实实。
之后,我又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把古董柜埋了进去。
陈大萝卜说的没错,如果我回忆起来,这个柜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就绝对不能打开这个柜子。
不然真的会害死我自己。
小神枪兄妹俩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做完这一切,然后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棺材本来就应该埋进土里。”我说。
“什么?棺材?这是谁的棺材?”小神枪兄妹俩都是瞪大眼睛。
“上面不是写着的吗?是我的棺材。”我说。
小神枪兄妹俩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回答,只说待会儿再和他们解释,然后用铁锹把土完全填平,还堆出了一个小坟包。
我坐在坟包上,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脑子因为刚才回忆了太多的事情,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起身进了屋,找到了九叔的那个烟斗,点着,狠狠的抽了一口。
“陈大萝卜告诉我,如果我把一切都想起来后,千万不能同任何人说,不然会导致极其恶劣的后果。”我声音沙哑着对小神枪和小惜月说。
然后,我转头看着院子里的那个坟包。
“不过,关于这柜子的事儿,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因为只有这件事,我自己也完全没有想明白。
“而且,在解释这个柜子的事情之前,我也要和你们说一说,关于我过去经历的其他事情,出于陈大萝卜的告诫,我只能讲故事,不讲其它的。
“那妖仙的真面目和来历,究竟是什么,你们听完后自己判断,我没法说出我的猜测,而且我也不确定,我的猜测就是对的。”
小神枪兄妹俩都是点头。
我长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个故事该从何说起呢?
对了,寡『妇』。
我儿时最亲近的朋友,是个寡『妇』。
那寡『妇』姓梅,不知道名,三十岁出头,长的很漂亮。
我喜欢过梅,也恨过梅。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梅。
她好像……根本就不是人类。
那她……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回想起和梅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惊艳”这个词。
不过,我当时的确是被惊艳到了。
我从村口一路狂奔着回了家里,告诉爸妈和姐,村里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就是梅,她当时来到我们村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找了村东的一间废屋,简单的收拾一下,便住下了。
村人们对她议论纷纷,说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为何孤身一人来我们这偏僻山村定居?
不少光棍汉垂涎梅的美『色』,经常往她家里跑,可是梅都是一概不搭理他们。
我比那些光棍汉还要更狂热。
每天的每时每刻,我都要跑去偷偷监视梅在干什么。
当时,梅对我的吸引力,甚至超越了村长家的那台熊猫牌的电视机。
即便是每天七点晚上播《西游记》的时候,我也没去看孙悟空打妖怪,而是扒在梅家里的院墙上,偷偷的瞧她在干什么。
然后我跑回家,跟我姐说,梅是天上的仙女,我从来没见她吃过饭。
还有,梅的身手很厉害,应该是练过功夫的,那天村里的泼皮刘大去她家,想要欺负调戏她,被梅一脚踹飞十几米远。
我姐躺在床上,一边翻着书,一边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天天这么关心人家?”我姐问。
“才没有,我只是觉得,她很奇怪。”我红着脸说。
梅确实很奇怪,她的脑子好像也并不怎么灵光。
梅在我们村里定居后,也有热心的村人,想去和她结识一下,就跑去了她家,和她拉拉呱。
梅也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人,别人关心她,她也会表现出热情。
不过她并不是很会和人交往,『性』格很直肠子,而且有时候,她说的话很莫名其妙!
比如有村人问她,她从哪里来?
梅会迅速的念出一段标准的回答:“我姓梅,我的家乡在陕西省洛南县金沙镇,我是个寡『妇』,丈夫两年前得病死了,没有孩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比的生硬,有时候还会卡壳,然后敲着脑袋苦思冥想一番,再继续说,像个背诵语文课文的小学生一般。
无论别人怎么问梅,关于她的个人情况,她都会用这段标准句式回答,一字不差。
这太假了。
如果有人继续追问她,洛南县旁边有啥水有啥山?金沙镇的位置又在哪儿?
这些,梅通通答不上来。
甚至连她的老公姓什么,梅都不知道。
“大妹子,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啊?”一个婶子问过梅。
梅居然还真的就承认了,说是的,是被人教的。
村里人都觉得梅的脑子有问题,像是个傻子。
我却觉得梅根本不傻,她只是不太善于和陌生人交流,她其实是一个很善良诚实的人。
我这个她在村里唯一的朋友,我了解她。
而我和梅成为朋友的契机,也是颇为离奇。
有天中午,我依旧和往常一样,趴在梅家的窗户上,偷偷看她在干什么。
其实梅整天的生活日常很无聊,要么就是躺上一天,要么就是照镜子照上一天。
而且梅照镜子的时候,从来不做诸如涂脂抹粉整理头发这样的动作。
她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的看上一天。
当时我监视了她一个上午,她就坐在那里,照了一个上午的镜子。
我打了个哈欠,就算梅再漂亮养眼,这么一直不动,也没什么看头。
于是我跳下了窗户,打算回家吃饭。
可走到后屋拐角的时候,我正好碰见了梅。
她俯视着我,瞪着眼睛。
我心里一咯噔,想着不好,偷瞧她被发现了!
她会不会把我当成小流氓?像是踹刘大一样,一脚把我踹飞十几米远?
可梅却是开口,再度重复了她的那句标准句式。
“我姓梅,我的家乡在陕西省洛南县金沙镇,我是个寡『妇』,丈夫两年前得病死了,没有孩子……”
那一瞬间,我被吓傻了,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无比僵硬可怖,语调无比生硬诡异。
我差点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下一秒,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像是小孩儿一般的那种怯生生的笑容。
“咱们耍伙伴儿吧?你要是带我玩,我可以给你糖吃。”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是点了点头。
这话我以前也听村里的陈三说过,他有癫痫病,村里的小孩儿都不带他玩。
不同的是,陈三用牛肉干诱『惑』我,梅用糖诱『惑』我。
但我感觉,梅和陈三的『性』格很像,都是那种有些傻乎乎的直肠子『性』格,还有标准的小孩儿脾气。
尽管但是梅已经三十多岁了,她给我的感觉,完全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儿。
那之后,我就和梅越来越熟了,时间一久,梅也需要干点什么来谋生,她想做些糖巧点心在村里卖,却又不知道去哪儿买原料和工具,就让我帮她的忙。
那些东西镇上都有卖,可买齐要花很多钱。
我老实告诉梅,我没有钱。
“我也没有。”梅呆呆的说。
“那买个狗蛋蛋哦!”我摇头。
可第二天,我再去梅家里的时候,梅给了我一张“四个头”。
九十年代的一张百元大钞,可想而知,勉强算的上是一笔巨款了!
我还以为是这是张假钱,可梅告诉我是真的。
“我挣来的。”梅说。
“怎么挣的?从谁那儿挣的?”我问。
梅咬着手指头不说话。
我的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我知道梅不会说谎话,她这么羞于启齿这钱的来历,该不会是做了出卖自己身体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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