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鸢一眼就能确定这是赵云娇。
因为她长了一双和贤妃一模一样的眼睛。
只不过贤妃的眼神比较漂浮，一看就知道心思很多，但是面前的女人眼神虽澄澈，但是就像一只被抽干了灵魂的布偶。
呆滞，木讷。
身材消瘦，不知道多久没有吃饱了，两颊瘦得凹了进去，看起来很吓人。
但是墨十鸢不怕，她渐渐向赵云娇靠近，女人的眼珠子也随着她的身影转动。
“你也是被绑来的吗？”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女子的嗓音像被砾石滚过，嘲拃嘶哑，情绪没有一丝起伏。
“不算是吧。”也不能说是被绑来的，是小宠子把她给骗过来的。
墨十鸢在赵云娇身边找了个较为干净的地方，又拖了几根稻草铺在那个位置，这才坐下。
不是被绑来的那就是被家里人卖掉的，赵云娇落在墨十鸢的身上的眼神带着些许同情。
这么小的孩子，被爹娘给卖了，也不知道得多伤心。
虽然自己被绑过来，但是她的爹娘对她很好，要是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不知道得多难过。
想到自己的家人，赵云娇那双灰扑扑的眼睛更加黯淡，也不知道爹娘现在都怎么样了，还在找她吗？
但是如果看到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定会很失望吧……
“好饿呀！”经过了这么高强度的运动，墨十鸢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她一坐下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包栗子。
放在怀里这么久，早就没了温度，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你……”香甜的栗子味直往她鼻子里钻，赵云娇强忍着口中分泌的唾液，“你不伤心吗？”
“伤心？”栗子不小心被她掉到地上，沾了一圈灰尘，墨十鸢心疼得皱起包子脸，“不就是被拐来和你住在一起吗？有什么好伤心的？”
赵云娇：？
谁说的是这个了？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赵云娇倒也没那么丧气了。
“你吃不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过墨十鸢也不是小气之人，特别是看着赵云娇那瘦骨嶙峋的身形，她看着就觉得恐怖。
“谢，谢谢……”
哪怕是被关了这么多年，她依然保持着赵家大小姐的骄傲。
吃了几个墨十鸢给的栗子，有些痉挛的胃部这才得到缓解，虽然还是饿得厉害，但是赵云娇还是克制着自己，没把渴望的眼神看向一个小女娃的食物。
她死死盯着地上的那颗沾满灰尘的栗子，要是把它捡起来……
不行，要捡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捡，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娃。
要是被人知道赵家嫡女竟然沦落到捡三岁小孩不要的食物，那其余人怎么会想他们赵家？
赵云娇几乎是花费了毕生的自制力才把目光挪向别处，但那栗子味却好像更加浓郁。
她疑惑地转头，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墨十鸢捧着那袋栗子，举到她面前。
“你……”
“给你吃。”墨十鸢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脆生生地开口，“我吃饱啦！”
才怪，只不过她只是有点饿，但是赵云娇看上去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晕过去了一样。
也不知道那可恶的人贩子母子多久没给赵云娇吃东西了！
“谢谢……”
墨十鸢嘿咻嘿咻地爬起来，远离那栗子的香甜味，“你放心吧，我会救你出去的！”
救她出去，看着手中的栗子，赵云娇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出去，谈何容易？
她已经不知道偷跑过多少次了，可每一次都会被那王瘸子和刘小妹抓回来，然后被鞭子狠狠抽一顿，打到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再者，就算出去了又能怎样？
她已经是这副破败身子，回到家族里也是给二老蒙羞。
她有时候在想，倒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得了，一了百了。
墨十鸢信心十足，她偷偷趴到柴房门口，房门上了锁，她借着两门之间的那点缝隙偷偷观察着黑乎乎的院子。
刘小妹应该是回房休息了，但是那王瘸子此时倒是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应该是出去寻乐子了。
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墨十鸢用力以挤，把整张脸都塞进门缝里，两颊的肉嘟嘟的，但她完全不在意。
视野变得开阔，墨十鸢这才发现院子里原来还养着些牲畜。
“你好驴大哥~”墨十鸢尝试跟对方说话，她发现自己的动物缘好像很好，很多动物都很喜欢她，并且她还能和一些动物对话。
“咕噜……噗嗤咕噜嗤嗤嗤……”哎呀这小娃娃长得真俊。
墨十鸢眼睛一亮，她还真能和驴大哥说上话，而且驴大哥说话可比那个什么王瘸子好听多了。
她小心地朝里屋内瞥了一眼，这才用开始用气音和驴大哥交流。
赵云娇：？
她，在干什么？
和动物说话？
明明才二十又一，她竟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半步迈入棺材的老太，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想到刚刚墨十鸢说要救她出去的话，赵云娇在思索着，如果真的出去了是不是也要去学一门兽语？
墨十鸢叽里呱啦和驴大哥说了一大堆，赵云娇听不清，只看到对方严肃地点点头，过了半响，一只鸡又加入了两人……不对，是一人一驴的对话。
墨十鸢：“叽里呱啦哗啦呼啦阿里巴巴……”
驴：“噗嗤打次咕噜咕噜……”
鸡：“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哒！”
赵云娇：……
累了。
过了半响，那个撅着屁股在门口趴了半天的墨十鸢这才迈着自信的步伐回到赵云娇的身边。
墨十鸢：“等着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这下赵云娇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被自己的爹娘丢弃，大概是脑子不好，她看向小家伙的眼神带着怜悯。
墨十鸢也在叹着气。
可怜，实在是太可怜了！
本来一个好好的大小姐，就算不进宫也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现在却被关在这一间小小的柴房，忍受着一个大字不识的瘸子的折磨。
墨十鸢心酸得想落泪。
而且，她听小宠子说，赵云娇的母亲因为思念过度，身子越来越差，这两年几乎是卧病不起；父亲也为了妻子的身体到处奔波，还一直跟皇帝老爹提出归田的想法。
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死，两位老人家应该会很高兴吧？
想到皇帝老爹，墨十鸢有些心虚。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着急死了，要是知道她是为了吃瓜才到处乱跑，皇帝老爹肯定会请她吃竹笋炒肉丝的！
嘶，想想屁股就肉痛！
与此同时，霁河。
墨景渊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平静，长身玉立，眸子落在水面，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被粼粼波光搅碎的明月，像是一点也不着急。
但是怎么可能不着急？
章德全眉心处染上忧思，上一次陛下这么一站两三个时辰的时候，还是陛下长姐被迫嫁给南疆王室的时候。
那时候陛下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章德全。”
男人嘶哑的嗓音在寂静的黑夜响起，章德全连忙上前。
“陛下，小公主还没有……”
墨景渊打断他说话，“多少个时辰了？”
章德全马上反应过来，“距离小公主失踪已经三个时辰了……”
小公主失踪不一会儿，锦衣卫就回来了，陛下立马叫人封锁了京城，然后叫他去找官府，增派点人手。
小公主失踪了三个时辰，陛下就站在这看着水面足足三个时辰。
期间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三个时辰……
墨景渊攥紧负在身后的手，他闭上眼，轻轻地吐了口气。
“要是奴才是条狗就好，这样就可以顺着气味找到小公主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有狗的鼻子能这么灵？
墨景渊心中的弦“啪”地断开。
他忘了，或许可以找小崽子养的那只蠢狗过来！
“章德全，回宫把旺财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