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黄昏时刻,艾薇尔才拖着稍感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想着能看到女儿的那张温暖人心的笑脸与一句“欢迎回来,妈妈”。
艾薇尔就觉得自己还是有活下去的动力的。
自己已经受够了战争,曾经恩爱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至今连尸首都无处可寻,自那以后艾薇尔就不愿再参与这些斗争了。
一开始自己是跟随着新任的女妖之主logos,本应加入特蕾西娅的。
但自己的丈夫却站在了特雷西斯那边,在君主与挚爱之中,她选择了后者,但是战争的残酷比想象中的更加令人绝望。
在战场上,在茫茫人海中死去的某一名战士或许就是一个家庭的支柱,一位妻子或丈夫的挚爱。
他们来时满怀希望,死时却默默无闻,连一座墓碑都不会留给他们。
在得知丈夫死讯的那一刻,已有几个月身孕的艾薇尔感觉天都要塌了,她心灰意冷,连活下去的念头几乎都没有了。
可她还是挺了过来,分娩了孩子后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奔赴战场,她不能做出背叛的举动,因为她很清楚背叛特雷西斯,背叛王庭的下场是什么。
这几年来哪怕再劳累,为了孩子她也挺了下来,这次自己的逃亡似乎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隐居在这座远离战场的村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对艾薇尔来说已经胜过一切了。
“呼.......”
她推开门,料想中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儿并没有前来,她有些疑惑,想着是不是睡着了,但当他看到坐在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的那个身影时。
她的瞳孔紧缩,立刻就拿出了骨哨笛,目光冷漠地质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空羽听到后只是回过头比了一个嘘声。
只见在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沙发上,阿尔西斯正枕着枕头在梦中旅游,那熟睡的脸颊上稚气盎然,为其又增添了几分可爱。
空羽坐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道:“出去说吧。”
见他好像没有什么恶意,艾薇尔稍稍放下了警惕心,但骨哨笛仍旧被她攥在手中,如若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杀手锏杀死空羽然后逃离这里前往雷姆必拓。
来到外面的院子,空羽这才开口道:“现在我大概理解你为什么会离开了,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代价是什么的,特雷西斯可不像是一个会轻易放过背叛者的人。”
“你逃得太近了。”
对此,艾薇尔微微低头,神色低沉地说道:“我知道,但我逃不掉的,在这片大地有哪里肯接纳我?但是没关系,我的女儿不是感染者,虽然她是萨卡兹,但是......”
“艾薇尔。”空羽打断了她的话语,对她说道:“你不会不知道,萨卡兹是矿石病易感人群吗?我知道你想把阿尔西斯抚养长大,让她健康成长不要成为感染者,但是你能保证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感染者吗?”
“她只要接触到源石,哪怕稍稍靠近了一些,稍稍吸入了一点,她就会立刻成为感染者。”
“而且感染程度还比一般人要重的多,再加上她萨卡兹的身份,你觉得到时候有哪里可以接纳她?”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已经不想战斗了,我不想杀人了!那种事情......那种同胞间的杀戮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她有些歇斯底里,握紧的拳头都在颤抖着。
外界不愿意接纳感染的萨卡兹,在他们看来这个种族都只是一群肮脏至极且令人憎恶的魔族佬罢了。
可卡兹戴尔的同胞们却又在内战中不断厮杀,他们不把怒火施加在给予他们残酷命运的人身上,反而对同胞刀剑相向。
这样的厮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个没有自己的,特雷西斯口中的辉煌未来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艾薇尔不会贬低特雷西斯的理想,她也知道特雷西斯并非夸夸其谈,而是脚踏实地的在完成着自己的理想,但是艾薇尔想要的不是那个没有自己和丈夫,也没有女儿生存可能性的未来。
被称为自私也好,懦弱也罢,艾薇尔所做的都只是让自己和女儿活下去。
什么时候连拼命活下去都成为一种自私了?
对此,空羽说道:“确实,卡兹戴尔的内战不会就此迎来结束的,萨卡兹们逃不掉战争,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的道路分歧就是导致这次战争的导火索。”
“你说什么......分歧?我知道那两位是什么关系,但你说的分歧到底是......”
“呵,怎么说呢,他们分歧的点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情,那都是围绕卡兹戴尔复国的基础上,特雷西斯与特蕾西娅理念不合产生分歧,因此特雷西斯将特蕾西娅驱逐出了卡兹戴尔......”
“他其实并不想与特蕾西娅为敌,他们过去都曾是带领六英雄以及整个卡兹戴尔走向繁荣的领导者,只是眼下时代更迭,在其他国家眼里,卡兹戴尔是一个威胁,因此他们会给予卡兹戴尔制裁,这就是卡兹戴尔为何一直无法发展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空羽是知道卡兹戴尔的情况的,卡兹戴尔的国度曾何其辉煌,哪怕是在战争中建立的国家,也没有多少国家敢招惹。
只是,打赢了战争不意味着卡兹戴尔就真正迎来的崭新时代,战争中所消耗的与所掠夺之物不成正比,其他国家依旧敌视卡兹戴尔。
因此在严重消耗后,哪怕真正打赢了战争,卡兹戴尔也无法弥补战争中的损耗的同时也被周边国家所忌惮。
在战争中称王封侯,冠着可笑称谓的被誉或自誉为贵族的萨卡兹,其数量在凯尔希和空羽看来多如草芥,而底层的萨卡兹难民们的贫民窟围绕着工业区堆积成山,萨卡兹百姓们连活下去都成为了奢望。
治安与和平更是成为了听了就会嗤之以鼻的笑话。
这就导致了底层民众对统治者的不满,再加上贵族遍地,卡兹戴尔内部必然会成为分裂的局面。
二者合一便造就了卡兹戴尔外忧内患的现状。
在此基础上,特雷西斯与特蕾西娅因理念的分歧导致二人背道而驰,其根本原因是两人所追求的未来是不同的。
卡兹戴尔一度的辉煌是建立在战争之上的,特雷西斯看的很清楚,所以他表面上主张和平统治,实际上他要做的是用战争来滋养破碎不堪的卡兹戴尔。
因为他深得“萨卡兹无法逃离战争”这一理念。
在所有人眼中,萨卡兹就是罪恶的代表,是生于污浊之子,这不是区区几十年就能造就的观点。
特雷西斯觉得既然无法逆转,那就将它贯彻到底吧,用绝对的铁手腕去夺回那些本应属于萨卡兹们的一切。
这是特雷西斯的意愿。
但特蕾西娅的理念与他相反,在她看来,萨卡兹并非无法逃离战争,而是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妄图用战争与杀戮建立起的国度最终还是会迎来崩塌,她建立了巴别塔,带领着愿意追随自己的战士们在这片大地上扎根。
她要带领萨卡兹离开这条没有道路的道路,走向另一条不需要战争的道路。
特蕾西娅虽仁慈但并不天真,她要做的就是集结所有萨卡兹的力量建立起一座强大的国度,萨卡兹们众志成城,外敌自然不敢来犯。
她主张的是虽然不打仗,但我手中有剑,要打,随时都没问题。
这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只要能够威慑住周边国度,那么届时他们的制裁也会渐渐的变得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不敢与卡兹戴尔开战。
特别是当下国家相互制约的局面,组建国家达成联盟一同攻占卡兹戴尔这种事情没有人敢做。
毕竟谁都不清楚自己的合作对象是不是在下一刻就会直接捅自己一刀。
特蕾西娅知道这个局势,所以才会向着这方面发展。特雷西斯也明白她的理念,但特蕾西娅所向往的未来太理想了。
而且充满着无数的不确定性,卡兹戴尔经不起摧残了,如若特蕾西娅不成功,那么萨卡兹们对他们的信任将会在顷刻间崩塌。
所以特雷西斯必须得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卡兹戴尔繁荣起来。
同时也利用了萨卡兹们实力与体质都强于一般人且对源石适应性也很高的优势,来打造一支无可匹敌的军队。
特雷西斯将特蕾西娅驱逐出卡兹戴尔的本意是想让她别抱有那样的理想参与这件事情了,也在为了她的安危做考虑。
但特蕾西娅不会坐视卡兹戴尔溺死在战争的沼泽中。
因此,内战打响,特蕾西娅与特雷西斯都必须得证明自己有带领萨卡兹们的能力。
所以内战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他们二人之中有一个人选择退步。
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空羽在把一切都说明后,艾薇尔终于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毕竟这两人真的都是在为卡兹戴尔的未来而奋斗,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判他们。
但是自己的想法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挣扎着生存下去。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回到那片战场。”
“可以,但你找到了属于你和你女儿的容身之地么?”
“......不止我一个人逃离了这个看不见未来的国家,这片大地上一定有一处能够容纳我的,哪怕它再小,再偏僻,只要能让我活下去就足够了。”
对此,空羽笑了笑,说道:“确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而天地如此之大,容得下一只蜉蝣又有何难......”
“但是,一只蜉蝣的生死天地也不会在意,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但我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毕竟你不是一个人独自活着......”
说着空羽瞥了一眼屋子里熟睡的阿尔西斯。
艾薇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屋内,眼中又纠结了起来。
“你今后将会遇见很多不公的事情,那些或许是伤害你的的甚至是诺忒的事情,这些都是你要面对的,你要带着她在这片残酷的大地上求生,活下去对你们而言就是一种奢望。”
“即便如此,你还是要离开么?”
“我......我又有什么选择?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我死了以后诺忒也会投身战场,若不离开卡兹戴尔,这一切都不会结束的......”
对此,空羽挠了挠头,说道:“所以说啊,人不仅得会趋吉避凶,也得会趋炎附势才对,否则的话日子只会越来越难,你以为卡兹戴尔为什么会分裂?”
说着,空羽伸出手说道:“来我这里吧,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的地方,而你要为我工作,仅此而已,你能活下去,你的女儿也能活下去,如何?”
听到这番话,艾薇尔回头看向了诺忒,她思索再三,而后回应道:“我拒绝,我会带着女儿一直活下去的......”
“但是!”
她注视着空羽的双眼,说道:“这是我的请求,如若我死了,请你带走我的女儿吧。”
“你的提议在你自己看来挺不错的,但是你要搞清楚才对,艾薇尔,我邀请你是看中了你的力量,你自身的价值可以登上我的船,你的女儿?我承认诺忒确实是一个乖孩子,但我的船上可容不下乖孩子。”
对此,艾薇尔神色低沉,怒气在她的神色中凝聚,但她还是压制了自己的怒火,犹豫了片刻后,抬起头回应道:“不......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要知道抚养孩子可是很累的。”
“你应该知道女妖之主吧......”
“嗯?当然知道啊,虽然女妖之主不久前才选择继承人,但他的实力与天赋都远超一般的女妖。”
“我的女儿,阿尔西斯·诺忒的力量会超越他,而她的命运也完全由你掌控,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她的未来如何,就全部交给你了,只要你保证她能活下去.......”
看着她的神色,空羽问道:“搞得我像个大恶人似的,艾薇尔......你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知道对于一位母亲而言女儿的生命很重要,但是你一定在瞒着我什么......”
空羽再度看向阿尔西斯,问道:“是她的事情么?”
“......诺忒不是一个人。”
“哦?你还有儿女吗?”
“不,我的女儿只有诺忒一个人,但是,诺忒不是一个人,正如你所说的,我和诺忒以后会遇见那些足矣致命的危险,如若我死了,那么她会让自己坚强起来然后面对一切的。”
“(萨卡兹语)暗示。”
“哦?暗示?等等......我明白了,你向她暗示了自己有一个兄弟姐妹?然后让这个暗示出来的兄弟姐妹以为自己是诺忒?因此你才说了,你只有诺忒一个女儿,但诺忒不是一个人。”
空羽此时弄清楚了。
原来艾薇尔考虑到了阿尔西斯的未来的种种可能性,所以对她使用了有暗示效果的法术。
不知不觉间阿尔西斯·诺忒产生了两个意识,而这两个意识都认为自己是诺忒,看似人格分裂,可实际上她们就是一个人。
若人格分裂是把一个人掰两半的话,那么阿尔西斯·诺忒就属于一个人掰两半的一半,她们互相拥有着彼此的一部分,却又不清楚对方的存在。
不是完全的分裂,只是分裂了一部分。
举个例子就好像是切断了连接左右脑的胼胝体一样,二者都属于阿尔西斯·诺忒这一个整体,但二者又分别主导不一样的部分,拥有各自的记忆与性格。
这样的话,在遇到危险时或者精神受到冲击时,她们会切换彼此,一个去躲避,一个去面对,如若其中一面忍不住先崩溃了。
那么还有另一面可以主导身体。
同时,这样做的方式其实是为了让阿尔西斯·诺忒适应体内的两股力量。
阿尔西斯·诺忒无疑是血统最纯正的萨卡兹,她的母亲是女妖,而他的父亲是一名离队的温迪戈。
但阿尔西斯不会遗传温迪戈的体态特征,这是他的父亲为了防止她的未来遭遇什么不测所以用了古老的巫术削弱了她体内的温迪戈血脉,这样的话阿尔西斯就成功保留了女妖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