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信号！”姜玉从座位上直起身，高喊一声。
操作大厅里，数百人齐刷刷地望向他。
姜玉的顶头上司关强疾步来到身前。他看了眼全息屏幕，皱眉道：“还是那个工程师？”
姜玉满怀希望地回答：“没错！这是他第三次给咱们发信号了。”
关强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这次说了什么？”
关强身材极为壮实，拳头像猪肘子一般大。许多分析师都怕他，但姜玉不怕。
姜玉立即破解出工程师发的代码，一段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我有破解“曲空网”的办法。来地球救我！
署名是“开拓者”。
关强不以为然地说：“开拓者？地球只剩下了废墟，哪还有人？这肯定是机器人的诱饵，引诱咱们自投罗网。”
姜玉辩解道：“开拓者给我发过一个扭曲时空的定理，我验证过，是正确的。关主任，咱们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分析部的主任关强失去了耐性：“这毫无意义！姜玉，马上放弃跟‘开拓者’的联络，紧盯机器人大军的动向。”
姜玉惊呆地问道：“什么也不做？这是你的决定？”
关强雷鸣般地吼道：“我让你立即放弃！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姜玉在心里激烈地思索着，这或许是消灭机器人大军、重返地球的唯一机会，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全息屏幕的文字闪动着，仿若希望之光。
姜玉不服气地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关强睨视姜玉，冷声道：“你拒绝服从我的指令？”
“是。因为你屡次决策失误！”
关强审视姜玉，目光落在了姜玉的一头红发上。
三个心跳后，关强用嘲讽的语气说：“看来，野种想做我的位置。”
“野种”这两个字瞬间引燃了姜玉心中的怒火。
姜玉一个箭步，一下便把关强撞倒在地。
喧哗声和议论声充斥于整个大厅。
关强从地板上爬起，挥起了拳头。
两人正要拳脚相向时，有人从背后拉开了他们。
关强指着姜玉，喊道：“都看都了吧？野种发作起来，就是一头野牛！”
姜玉的好友秦鹏仗义执言道：“关主任，是你先叫姜玉‘野种’的，我们都听到了。”
秦鹏是个瘦高个，腿很长，像面条一样托在地上。
“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如潮的喧哗声变小了好多。人群闪出一条道，放此人来到前面。
姜玉扭头，看到了养父鹿同。
他步履沉稳地来到姜玉和关强之间，平静地问道：“怎么回事？”
姜玉低下头，沉默不语。
关强大声说：“鹿叔叔，你应该多管教管教他，教教他怎么为人处世！”
一头白发的鹿同严肃地申明：“关主任，我怎么管教我儿子，跟你没关系。”
关强冷冷地说：“如果姜玉冲撞上级，如果他操作失误，让整个螺旋城陷入危机，那就有关系了！”
鹿同高声问道：“我儿子干了什么，能让螺旋城陷入危机？”
“在不明白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擅自跟地球联络，将螺旋城置于暴露的风险中！”
姜玉嚷道：“爸爸，开拓者传来讯息，关强什么都没问，就否定了我的提议！”
鹿同转向关强，厉声问道：“不问青红皂白，不经仔细研判，就贸然做决定，这可不是领导的作风。”
“我怎么教训下属，这跟你没关系。”关强冷酷地说，“鹿叔叔，你原来是我们的统帅，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鹿同盯着关强，看了许久。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鹿同猛然抓住姜玉的手腕，将他拉出了大厅。
父子俩步入逼仄的寝室后，姜玉依然愤恨不平地说道：
“关强太霸道了！爸爸，你不该辞去统帅的位置！现在好了，他胡作非为！”
鹿同把姜玉按在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说：“先冷静下来。”
养父鹿同身材精瘦，胡子和头发皆白，但身体像红缨枪一样傲然挺立。
他国字脸，虎眼浓眉，不怒自威。十八年前，他追随生父姜阳，收复了整个夏国，没想到胜利的果实被“机器大帝”羲火窃取了。
退回螺旋城之后，鹿同率领残余的人类，无比艰难地挡住了机器人大军的九十九次进攻，保住了人类文明的火种。
喘过气后，养父又力排众议，接纳了近百万西方难民。
之后，养父为了抚养襁褓中的姜玉，毅然辞去了统帅职位，将大权交给了“红寡妇”妘娃。
姜玉只知道养父是生父姜阳的世交，是位大英雄。除此之外，姜玉一无所知。
养父放弃了所有，只是为了抚养姜玉。
想起刚才那一幕，姜玉羞愧地说：“爸爸，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养父坐在姜玉的身前，温暖地笑道：“关强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
姜玉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养父望向姜阳，笑道：“因为你是所有人类的救世主。”
“救世主？”姜玉摇摇头，长长的红发摩挲肩膀，“我才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在我眼中不是，在你生父母的眼中更不是。”
这是养父第一次提到姜玉的生父母。
姜玉的眼眶盈满了热泪。
他嘶声道：“爸爸，我的生父母在乎我吗？在乎我这个野种吗？”
鹿同正色道：“孩子，你不是什么野种。你生父是鼎鼎大名的姜阳，你母亲——你母亲是一名智慧、优雅的女性。”
“他们为什么生了我，然后抛弃我？他们到底长什么样？”
鹿同微微低头，说道：“孩子，想要了解你的生父母，就去‘九州’。”
“元宇宙？”
“它是你生父姜阳的作品，里面有你父母的爱情。”
姜玉哽咽地问道：“能告诉我妈长什么样吗？”
鹿同轻轻地回答：“长得很漂亮。在她死前，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说出了你的名字。”
姜玉望着养父，惊呆得说不出话。
养父苦涩地笑道：“我想，你妈想让你成为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姜玉的内心在翻滚。他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鹿同轻轻说：“你的性格跟你父亲很像，只是脾气暴躁了些。不过我能理解。因为我年轻时也是暴脾气。”
从不发火的养父性格火爆？姜玉打死也看不出来。
鹿同微笑道：“姜玉，如果你能压得住脾气，你早做上关强的位子了。”
姜玉想控制，但就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姜玉嚷道：“关强说我是野种！”
“他说你是野种，你就是野种了？孩子，你出身名门世家，你爷爷姬华强建造了这座太空城市。你的外公叫姜普，他是夏国首脑，备受人们的爱戴。”
养父语气沉重地补充道：“孩子，你有更高的使命，你要扛起姬家和姜家的门楣啊。”
“更高的使命？”姜玉丧气地说，“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分析师，关强这种笨蛋都可以随意辱骂我。”
“如果你的内心不孱弱，没人能够辱骂你。你联络的那名工程师，说给爸爸听听。”
姜玉马上说：“他叫‘开拓者’。这是他第三次联络我。他说可以破解机器人大军的‘曲空网’。”
“曲空网”是机器大帝的杀手锏，它可以扭曲、平整空间。
比如，当人类的导弹穿过曲空网后，却出现在自家飞船的后面，然后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有这种科技加持，人类大军只能龟缩在空间城，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养父颇感兴趣地说：“具体点。”
“这位工程师告诉我，当‘曲空网’生成时，也是最脆弱的时刻。工程师制造出了一种设备，这种设备可以湮灭曲空网所处的空间。”
鹿同接口道：“然后，曲空网就消失了。”
姜玉兴奋地说：“是这样！他制作的设备截然不同，设计理念不是建立在几何和代数定理之上的。”
鹿同问道：“他请求你去地球救他？”
“没错。爸爸，你觉得靠谱吗？”
养父笑笑，反问道：“你感觉如何？我是说直觉上。”
姜玉答道：“我相信我的直觉。爸爸，这是咱们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鹿同的语气有些纠结：“儿子，妘娃派出了五十五支特遣队，去联络地球上的人类反抗军，没有一支回来。”
“这次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姜玉动情地说，“爸爸，空间站太憋屈了，随时可能被攻陷。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养父默默地没说话。
姜玉接着劝道：
“爸爸，每次进入大厅，我都能感受到每个人心中的恐惧和绝望。我们都想返回地球家园，这是最好的机会。”
“地球被机器大帝占据了，”鹿同指出这点，“它强大到难以置信。”
“这不代表我们没有希望。”
养父望着姜玉，目光中传递着深情和眷恋。
姜玉趁势请求道：“爸爸，我申请去地球救回工程师。妘娃不会同意的，你帮帮我吧。”
养父站起来，摸了摸姜玉的红头，嘴角有一丝苦笑。
他说：“儿子，你的头发太长了，该剃剃了。”
“去地球的事——”
“——我考虑下。”说完，养父起身，缓缓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