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瑾妃不知为何,宗政衡要在此刻提起她早逝的母亲。
母亲去的早,她对母亲的记忆并不深。
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她自小都是长姐带大的,故而才会在入宫后,对其深信不疑,以致上辈子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陛下。”
瑾妃想要伸手抓住宗政衡的衣摆,却被宗政衡后退一步的动作深深伤到。
“陛下是觉得臣妾毒如蛇蝎了吗?那是太后,是陛下的母后,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子。臣妾如何去违抗太后?是,臣妾有错,错在心知其中或有问题却未曾深究,可是难道臣妾这一点错,就让臣妾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在陛下眼中全然成了狠辣无情吗?”
瑾妃只觉自己心中憋闷得很。
她此生最厌恶的便是虞非雁,却在自己的夫君口中,成了与虞非雁一般的人。
而且,当初君山这件事,也并未曾为她带来什么好处。
太后依旧待她没什么特殊。
“宫人的命也是命,那不是一两条人命,虞非晚,在你口中都只是小事而已吗?”
宗政衡仿若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位枕边人。
他知道虞非晚之前宫中的许多动作,但他从来没想过,她居然可以将那几十条人命看做一件小事,看做自己向太后献媚的工具和由头。
虞非晚沉默不语。
宗政衡却知道,她的心中,的确是这般以为的。
宫人的命,在她心中,就是草芥。
宗政衡只觉无比后悔。
当年淑妃的死,他未曾细查下去。
因为其中牵涉人等过多,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着不慎便会引发巨变。
或者直白点说,他觉得淑妃的死,不值得他去如此大动干戈。
若只是一两个妃子牵涉其中,他自可严惩凶手,为其还一个公道。
可当牵涉的人过多之时,淑妃母子的死,似乎便没那么有分量了。
法不责众这个说法,在某种程度上,在皇宫里是行得通的。
可如今看来,淑妃的善或许在这后宫里格格不入,却是难得的正确。
她早就发现了君山的不对,或许也正是因此,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与这后宫不同流合污,到最后,这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德全,将瑾妃送回自己院中,非诏不得出。虞氏,你的罪行,朕会等皇都的人回来后再行裁决,这几日,你便日日在院中跪满四个时辰,就当为你口中的那一点错先行忏悔吧!”
“陛下?!”
虞非晚震惊抬头,膝行向前,想要拉住宗政衡的衣服,可是宗政衡毫不留情转身离开,只剩下德全恭敬却又不失强硬地将她架了起来。
“娘娘,您莫要让奴才难做,请吧。”
“陛下,臣妾伺候您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一份苦劳在吧。臣妾膝下还有四公主和五公主两位帝姬,陛下如今因为宫人的缘故让臣妾如此罚跪,日后公主们也要跟着臣妾一般被其他人瞧不起。陛下,臣妾求您,就当给公主们一份体面吧!”
虞非晚此刻才真正觉得事情超出了掌控,这种不可控感让她终于撑不起温和的面具了。
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就此失宠。
她还要做皇后,还要诞育皇子,还要成为太后,绝不能止步于此。
今日罚跪一事一出,必将成为自己终生的污点。
“你还有脸提起公主?”
宗政衡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虞非晚。
“四公主为何成为如今模样?你心中难道不清楚吗?口口声声慈母心肠,但是却不及平修仪这个养母来的周到妥帖。如此看来,你的确不适合做一个母亲。”
宗政衡不再看虞非晚,抬头看向德全。
“传旨回宫,将四公主正式记在平修仪名下,自此之后,四公主便是平修仪所出。另外,将五公主送往安福殿,待回宫之后,再为其安排去处。”
一下子,便是要将虞非晚的两个孩子都夺走了。
之前四公主虽然一直教养在平修仪的名下,但是实则玉牒之上,还是瑾妃所出。
可如今,四公主便是彻彻底底成了平修仪的孩子了。
五公主眼看着也是要过继到旁人名下。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愿去罚跪,臣妾领罚!求您不要将公主给旁人,那是臣妾的命啊!”
不再讲究哭得是否梨花带雨,是否楚楚可怜,虞非晚哭得近乎崩溃。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但是,只要能保住这两个孩子,她甘愿领罚。
没了这两个孩子,她便等于没了半条命了。
宗政衡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将人带走!不要让其打搅了昭妃休憩。”
说完,从虞非晚手中一把拽出衣摆,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虞非晚的苦苦哀求。
后殿内。
明棠依稀能够听到前殿的哭声。
她也猜得到,大概是宗政衡发落了虞非晚。
虞非晚所做的事,若是放在以往,凭着两个孩子傍身,说不准宗政衡倒真会宽恕她一次。
反正他也不是没做过这些事。
毕竟,说着人人平等,可在高高在上的皇族眼中,那些死去的,不过是伺候他们的卑贱之人。
就好像之前常妃杀了那两个产婆,宗政衡都能在降位之后,为了拉拢常家,再度将其复位。
毕竟,那些错未曾触犯到他。
可是,在如今他发现了太后可能有问题,而自己被蒙在鼓里六年之后。
他自然对当初这些宫妃们为了谄媚太后而隐瞒不对的情况无法容忍了。
他会觉得,这些宫妃们都是帮凶,帮助那个假太后这么多年平安无事躲过了怀疑。
失去孩子,这只是虞非晚痛苦的一个开端。
明棠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派去皇都的人手接回来了张嬷嬷等一干人等后,这诸多事才到了集中爆发之时。
这假太后既然在当年阿姐的死中掺了一脚,那自己自然不会放过她。
所有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血债,自然是要用血来偿还。
三日后,信王回到了昌平。
他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同一个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