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古泰与秦仁做第二轮谈判时,小小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本古泰给的最后时限越来越近,包括秦仁在内的谈判使团也愈来愈焦躁。
他们很清楚,本古泰这次给的条件其实是合理的,绝对是目前的大秦所能负担得起,却又不那么“丢脸”的一种退让。
不说赔付的银钱比之第一次提出的一下子少了十分之一,就连城池交割也从紫金关变成了剑门关。剑门关地处陇西北边,加上已经被鞑靼打下的几座城池,不过是再多送了两座城池罢了,比之第一次的狮子大开口,鞑靼这次绝对是有着十足和谈的诚意。他们相信如果能以这样的条件达成双方和谈,哪怕是回京以后,陛下也不会怪罪和谈使团的“无能”。
不过是多要个平民罢了,还是个女子!虽然她可能是那林大夫的夫人,可是说到底也是为国献身罢了,从古至今为了边境安宁,多少郡主公主都被迫和亲远嫁至周边蛮夷小国,如今这殊荣落在你这平民女子身上,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不明白皇侄殿下到底在犹豫什么!
而有那少数,偶然看到小小炸平凉关壮举的知情人,很清楚鞑靼要小小的意图何在,他们的意思其实与本古泰一样,如此人才,如果不能为己方所用,那也绝对不可以放在敌方!所以他们极力撺掇秦仁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小小!
秦仁呢,他既不想杀了小小,也不想把小小交给鞑靼,想找机会把小小运出去吧,小小又一直昏迷着,目标太大,很难将这么大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鞑靼眼皮子底下运出。
就这样一再犹豫中,转眼三天时限飞梭流逝,到了最后一天,所幸这天一早,小小醒了。
一接到小小醒了的消息,秦仁就迅速赶过去查看,他见小小精神大好,虽然脸色仍然苍白无力,但好歹能坐起,就着珍裴的手开始进食。见此,秦仁松了一口气。
他免了小小和珍裴的一切礼仪,并迅速思考着做出安排:
“既然林掌柜已然苏醒,此地就不宜久留。这样,一会儿林掌柜与珍兄一起假扮本王的侍女与侍卫,本王身边有一忠实的暗卫,他会负责你俩的安全,一路保护你们回京城。”
也许是天性使然,又也许是继承了自己生父的品性,秦仁当真对得起自己名字里的“仁”字。要说他与珍裴或小小的交情有多深,倒也不至于是生死之交,却为何在此危难之际,秦仁不顾自己的生死,也要把身边唯一的暗卫借给小小与珍裴呢?
一来秦仁性子护短,只要被他视作自己人,他就一定会拼劲全力护着,之前不论小小是因着什么救了他的奶娘嬷嬷,反正于秦仁自己,他是做不到恩将仇报这样的事情的,所以对个人,他“仁义”。
再来就是对天下,他知道小小不久前与林大夫一起挽救了整个源陇县的疫情,并且在鞑靼进攻之初,凭着一点点火药知识和聪明才干,折损了鞑靼大量士兵。像小小这样的,既有特殊技能,又有着匹夫之责的人,才是整个大秦的脊梁骨,哪怕上位者再是昏聩,但只要这样的脊梁骨在,大秦就永远不会亡。这是秦仁对整个天下的“仁义”。
不得不说,作为特权阶级的皇室成员之一,秦仁对个人对天下,却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傲慢与偏见,也算是一朵难得的奇葩了。
小小自早上苏醒后,就已经通过珍裴了解了京城这大半年来的情形,也知晓了京里此次对鞑靼这一战的态度,而秦仁,则是被整个皇室抛弃的弃子等一系列事情。
如今见这秦仁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仍然不忘优先安排自己和珍裴的安危,小小很是感动。
珍裴也是,但与小小不同的是,珍裴很清楚鞑靼在三天前对秦仁提了什么样的要求。虽然此前秦仁与自己一直交好,甚至之前珍家危机,他还提前给了自己警示,但珍裴一直觉得他毕竟是皇家人,而皇家人的性子,基本就是凉薄,在没有利益驱使的前提下,他不相信一个皇家人真会掏心掏肺对别人好。
是以,珍裴一直在防着秦仁。在得知鞑靼居然把小小作为和谈条件之一后,珍裴更是日夜警惕地防着所有人,这也是为什么,自小小昏迷以后,珍裴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甚至控制着自己少喝水,以防在自己去茅房的档口,小小被人暗算。
他的袖袋里也一直藏着一把匕首,虽然知道真被逼迫的话,他也无可能阻挡他们将小小交出去,但是至少,珍裴可以威胁着让他们把自己和小小一起交出去,到了鞑靼那儿,若只是看重小小的才能,他在一旁可以陪着,将来若是被人讨算卖国的罪名,他可以替她顶着。若那些蛮子图她的色,他想,自己也可以代她侍人。也是想到这里,他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那女相的颜色,其实也不算一无是处。
刚才秦仁过来时,他都悄悄把匕首捏在了手里。
但是等听到秦仁出人意料的安排以后,珍裴半信半疑,他假装上前与秦仁讨论后续逃离事宜,通过一个个细节的敲定,珍裴才总算相信,秦仁是真心将自己唯一的暗卫借予自己二人逃离。
这让珍裴满心复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在狱中曾嘱咐自己好好辅佐秦仁,说他生父至圣至明,其子大概也是位仁义爱民的仁君。到此时,珍裴才重新在心里估量着秦仁,不得不承认,他父亲的眼光,也许是对的。
不管珍裴独自一人在那儿是如何地惊疑不定、思虑重重,小小却是心境如明。虽然珍裴对小她隐了鞑靼将她作为和谈条件一事,但小小心里清楚,她昏迷前弄了如此大的阵仗,鞑靼统领的那个将领只要不傻,就不可能查不到自己。
所以秦仁才会在自己刚醒之时,就提出让自己尽快离开这里,可见鞑靼一定是给了秦仁不小的压力。而秦仁为了保住她,决定孤注一掷地自己对抗鞑靼,甚至为此不惜付出他的性命,若不然,又怎会把他身边唯一的暗卫给了他们呢?
别问他们怎么知道秦仁身边就这一个暗卫,想想就秦仁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侄,哪里来多余的钱来培养一个武功高超的暗卫?估计这一个,大概也是他因缘际会下恰巧“捡”来的。
在想清楚秦仁准备为自己二人做出怎样的牺牲后,小小默了,她没理会秦仁在一边焦急的催促声,只是沉默着思虑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秦仁,问道:
“秦仁殿下,您想坐上那把龙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