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彬的讲述,我也是唏嘘不已。
老太太的自杀理由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细想之下,却也不无道理。
现代社会,年轻一代基本都到外地去讨生活了,而且生活压力大,工作时间长,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假期,基本是整个社会的常态。
这种情况下,家里孩子多的,还真很难把全家人都聚起来。
而作为老人,活了一把年纪,对其他事情基本都不在意了,只惦记着后事。某种角度来说,这种选择反而是最优解。
至于最终闹得家宅不宁,也不是老人的错。
年轻人的观念里,对后事的理解很简单,觉得风风光光办了葬礼,后事就算完了,人死入土,就此阴阳两隔。
可老人的观念不同,尤其是这个老太太,显然是极其重视自己后事的。在她的观念里,“头七”,也就是死后前七天,实际上是跟家人最后相处的七天。
老太太连死都不愿意拖累家人,实际上是把所有感情都寄托到了最后这七天。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儿女却提前离开了,也难怪老太太情绪激动。
而他们这种行为,也加剧了老太太对儿孙的留恋,导致重新回来后,老太太的阴魂时常出现,闹得家宅不安。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我心里也有了数,就对李彬点了点头,告诉他说,“放心吧,这事我能处理。”
李彬顿时大喜,连忙跟我商议了价格,说是死者虽然是农村人,但儿女都是有本事的人,也不差钱,他估摸着万把块钱应该没问题。
一说到钱,我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年轻人脸皮薄,之前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只好含糊的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我收拾了东西,跟李彬一道出门,赶到隔壁镇子,那个老太太的家里。
葬礼的痕迹还在,大门外挂着一些白布,家里人胳膊上也都栓了白色布条,因为老太太已经下葬了的缘故,家里的灵堂已经拆了,只有正屋中间摆了个供桌,上面放着老太太的遗像,看起来倒是挺慈眉善目的。
接待我和李彬的,是老太太的长子,名叫陈思武,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副成功商人的做派,看到我如此年轻,却没露出半点质疑,等李彬简单给双方做了介绍之后,很热络的跟我握手,客气的说道,“姬大师,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他的做派很难让人反感,就是“姬大师”的这个称呼让我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僵着脸点点头,“谈不上麻烦,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分内之事而已。”
这句话似乎让他误会了,他呵呵一笑,一个白纸包着的信封就递到了我手里,继续客套的说道,“姬大师您放心,该有的酬劳肯定不会少,等事情解决后,还有后续的报酬。”
他倒是直接,我也只好收下,开始对他交代。
“老太太留恋家里不愿意离开,本身不是什么坏事,你们这些家人首先不要表现的太惊恐,今天都在家里住下,别轻易离开,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不要大呼小叫,否则只会让老太太更伤心,小孩子不懂事的,今晚就先蒙着被子睡觉。然后今天晚上我会留在你家里,到时你跟我一起,安抚一下老太太,应该就没事了。”
陈思武愣了一下,“安抚?”
我点点头。
处理这件事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直接的就是驱散老太太的阴魂。
阴魂并非厉鬼,实际上是很脆弱的,一道驱邪符就能轻易驱散,只是这老太太本身并无恶意,只是留恋家人而已,随意驱散有伤天合,对她的儿孙辈也不好,所以我也不愿意采用这种方法。
安抚就比较麻烦了,需要顾忌的地方很多,还需要陈思武的配合,但既然收了人家的钱,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简单解释了其中的缘由,陈思武显得更加信服了,“那就一切拜托姬大师了。”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陈思武安排了晚饭,我简单吃了些,就带着他一起留在老太太的供桌前,静静等着。
李彬也没有走,说是要跟我们一起凑个热闹。
他是中间人,留在这里也没啥影响,于是我也没阻止。
等待的过程中,我在正屋四角布置了四道驱邪符,找来四块槐木板,分别盖在下面。
虽然推断老太太是阴魂状态并非恶鬼,但该做的准备不能少,一旦判断有误,也能留有后手。
一切准备就绪,我坐在供桌旁边的椅子上,跟李彬和陈思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约到了晚上十一点,也就是子时,屋外隐约出现了一团模糊不清的白影。
我连忙坐直身子,从身上拿出三张“招阴符”。
常见的符箓都是以朱砂绘制,但这种符却是用一种特殊的“铅汞墨”绘制,道家认为,朱砂至阳,铅汞至阴,想要“招阴”,自然就不能用朱砂了,只能用铅汞。
将三张“招阴符”在我们三个人身上布下之后,周围阴气汇聚,将我们自身阳气压制下去,目的是不惊走那团白影。
此时我已经确定了,这就是老太太的阴魂。
那团白影逐渐走近,因为周遭阴气浓郁的缘故,并未对我们有什么反应,直直的走到供桌前,盘踞在香炉旁,静静的吞食香火。
阴魂本身没有什么灵智,基本是依本能行事,无法进行沟通。于是我又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小半瓶浑浊的液体,是和着骨粉的水,风水学上俗称“牛眼泪”,其中还泡着一片柳叶。
柳叶加牛眼泪,可使阴魂显行开灵,方便下一步的沟通。
我将小瓶子打开,直接泼到了那团白影上。
白影没动,继续吞食着香火,但身形显得更加清晰起来,隐约能看到老太太的轮廓。她弯着腰站在香炉旁,正用鼻子吸着烛烟。
“李春荣!”
我沉声叫出老太太的名字。
那个白影浑身一颤,终于从香炉旁直起腰,转身呆呆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