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太上老君在兜率宫宣讲开天经。
这天上的仙官,无论四方帝君,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凡是有暇的,皆争先前往倾听。
老君端坐上首,对茫茫多的仙神口吐真言,宣讲无始无终,无形无名,无边无际之道,众多仙人听得心旷神怡,各有所得。
终于,老君宣讲已毕,众人虽意犹未尽,却不敢造次,只得齐身行礼,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老君这才缓缓起身。
太上老君正要离开,忽然,下方人群当中,站起一个面容凌厉且艳丽的女仙。
这女仙飞身而起,来到老君面前跪下:“妾身乃是罗刹天北阳仙女,与夫君成婚三千载,不曾有孕,多年来求丹问药,踏遍诸界,皆不曾好转,但求一粒道德蕴生丹……”
“三道六界自有法度,想要功德洗罪就自行下界积德行善,想求子就去求太阴赐福……”
甩下一句话,老君拂袖而走。
老君的拒绝理由是无可挑剔的。
三千年前不曾有孕,说明命里就不该有。
造成这样的结果,大多是前世造孽,阴德有损;又或者今生造杀,身带诅咒;又或者是两人命格相克。
无论是哪一个理由,都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处理的。
而他们只愿到处求丹问药,不愿躬身行之,在太上老君看来,就不是正道,怎么可能愿意相助呢。
北阳仙女想来也是真急了,竟然伸出手去想要拦住太上老君。
在场众人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原来老君乃是道教始祖,一身修为早已到达了不可知的境界,这罗刹天的女仙,如今不过是天仙境界,与老君的差距简直无法计算,就她这样的还想抓住老君?
简直不知所谓。
女仙忽然间伸手,果然抓不住任何东西,无论是老君的衣角,手袖还是裤腿,女仙看准了伸出手去,抓住的却只有空气而已。
老君明明就在她的面前,缓步行走,她却根本碰不到老君分毫。
然而忽然之间,太上老君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原来北阳仙女竟然一把抓住了太上老君的腰带,只听得嗤地一声脆响,老君的腰带甚至被她给拉断了。
两人都愣住了。
老君从没想到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此没有丝毫的准备,甚至忘了反应,直到裤子都调到膝盖处了才反应过来。
北阳仙女也愣住了,因为她只是想拦住太上老君,从未想过自己能将太上老君的裤子拉断。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老君一把抓住自己的裤子,拉回去,然后整个人化作天地间的一团氤氲气息消失无踪。
这一连串动作,让现场所有听讲尚未离开的仙人都震惊了,且受益匪浅。
原来老君身为道祖,一举一动皆有道韵在身,因此老君日常行动都尽量保持镇定,以免泄露了道机,如今事发突然,老君心神震动,竟是不由自主地泄露了些许的道韵,反倒是让周围的仙人受益了。
老君离开之后,女仙呆在远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竟然连老君的裤子都给扒下来了。
忽然,一粒药丹虚空中闪现而出,落在女仙的手里。
接着女仙尖叫一声,整个人被逐出了离恨天。
离恨天外,女仙如梦初醒,惊喜地跪下,对着兜率天连连磕头,接着一口服下药丹……
这罗刹天的女仙如何回家,与夫婿做戏暂且不表,只说太上老君回到朱陵丹台,扔了一粒药丹出去并驱逐了女仙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四百多年前被孙悟空捽了个倒栽葱,他这是第二次莫名其妙的吃亏了。
上次孙悟空那事,他已经成为三界笑柄了,这次见到罗刹天的女仙竟然连裤子都掉了,不知道世上的庸人们又要怎么编排他了。
太上老君将被扯断的腰带拿在手中端详,这一看,他立即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要知道太上老君身为道祖级别的人物,身上的穿着的就算只是一只臭袜子,那也是先天灵宝,放到凡间去随意就能搅弄风云。
可他看着自己的腰带,样式还是那个样式,无论花纹还是规格,都与原来一般无二,却显然缺了几分灵性,越看越是别扭。
太上老君随意一弹,这腰带立即化作了飞灰。
假的!
他脸上怒火万丈,化作流光窜入了八卦炉所在的丹房之中。
丹房之中,一个银角童子正忙得满头大汗。
只见他殷勤地拿着芭蕉扇煽火,将八卦炉中的火焰烧得旺旺的,等火势涨起来,他又看向炉外放着的净瓶,很熟练地从净瓶里倒出水来,洒在八卦炉上。
这童子不仅控制温度,还不断地从一个紫金色的葫芦里拿出各种名贵材料,一点点地扔进八卦炉当中,时不时地掐诀念咒,引导着炼丹的进程。
这银角童子实在是太忙了,连太上老君进来了都没有打招呼的余裕。
太上老君提着裤子冷笑道:“银狐狸,看不出来你最近能耐大涨啊,竟然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能干得这般有声有色。”
银角手上动作不停,嘴里随意应道:“都是老君教导有方。”
太上老君忽然间大喝道:“你哥哥呢?”
银角童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脸奇怪地道:“前日南海菩萨从此间经过,说是奉了您的旨意,让我兄弟二人下界去为难取经人。只是如今炼丹正在关键时刻,我二人不敢轻离,只得分出一人下界,可我们两人手边又没有称手的武器,所以大哥就拿了老君您的七星宝剑和腰带下去了……”
老君勃然大怒:“这个南海菩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银角这才回过神来,自家似乎被骗了:“老君,这一个人炼丹太累了,能不能拨个人帮衬一下……”
“呵。”太上老君手一招,不知道从哪里捞了一根腰带系上,冷笑道:“没办法,这次炼丹任务非常的关键,不能让太多的人参与,给你增加人手是不可能的。”
银角童子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到底有多关键?”
老君一脸的不怀好意:“你应当听说过卷帘大将被贬的事情吧。”
“听说过。”
“那你就应该知道,他之所以被贬,是因为打碎了玉帝龙书案上的琉璃玉盏吧。”
“知道。”
银角童子太忙了,连说话都说不了长句。
太上老君的神态愈发地悠闲,银角童子额头上的冷汗却越来越多。
“这琉璃玉盏,乃是开天辟地时候的某位大能所制造,为的是照亮天地万物,启迪智慧,本来天地之间一共有三个,却接连在灾劫中损毁。玉帝龙书案的这个是硕果仅存的,没想到被那不知所谓的卷帘大将给打碎,因此那卷帘大将罪过极大,被贬流沙河以后,每日受万剑穿心之刑……”
“这……这……”银角童子的手在发抖,差点没能握住煽火的芭蕉扇:“那,跟炼丹有……什么关系?”
“过些日子,二月十二不是要开蟠桃会吗?为了此次盛会,玉帝亲自派人前往搜寻琉璃玉盏的碎片,想要在蟠桃盛会之前将其修复,老君我能耐有限,只能炼点丹药作修复之用。”
银角童子快哭了:“就是……我现在……这个?!”
“你真聪明!”
“……”
“你知道现在那卷帘大将如何了吗?据说他受不了万剑穿心之刑,不得不兵解转为鬼仙,因万剑穿心之刑没有全部受完,已经被玉帝除去仙籍,沦为野仙了……”
太上老君满脸悲悯地继续道:“如果你们两个炼丹出了差错,耽误了琉璃玉盏的修复,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刑法,也不知道你们小胳膊小腿的,到底能不能承受万剑穿心的刑法呢……”
啪,银角童子当时就跪下了。
即使是跪下了,银角童子依旧动作不停,控制着八卦炉中的炼丹进程。
“老君饶命,我们是被南海菩萨骗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你们兄弟二人平日里谨守本分,修生养性,怎么可能被南海那个贱人给盯上?说吧,南海菩萨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银角童子道:“南海菩萨地位崇高,我们兄弟二人不敢得罪。”
“呵,你的意思是我堂堂太上,还护不住两个没脑子的童子吗?”
“不敢不敢!”
太上老君看着银角童子抖如糠筛,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好。
倒不如说他的心情非常的坏。
难道他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堂堂兜率宫,猴子误闯是因为他本就是个痴癫怪癖的臭猴子,那个女仙是心有所求,那南海菩萨又是为了什么?最关键的是他自己手下的童子,似乎也失去了敬畏之心,玩忽职守,自由散漫,甚至偷了他的腰带之后还弄了个假的骗他。
什么南海菩萨的欺骗,不过是顺水推舟下界游乐罢了。
这叫什么兜率宫,是个人都敢往这里边闯,是个人都敢在这里闹事,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越想越不开心,一股无名之火陡然从他身上窜起,包裹了丹房,火焰沿着房屋,地面一路席卷,将兜率宫拢住,火焰的扩张依旧不停,直到将整个离恨天都给铺满了,这才停止了扩张。
刚刚还未走远的神仙,全被这股无名火焰撵得狼狈鼠窜。
这下别说进入兜率宫了,就是想进去都不可能了,要知道这无名之火厉害非常,谁碰谁死,根本没有死角。
这番动静一点都不小,三界六道全被惊动了。
…………
与此同时,云天、孙悟空和戒善一行人离开了宝象国,三人正在行走,忽然间觉得炽热难当。
“这天怎么这么热呀。”
“我也不知道。”
“我的天,天上怎么多了一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