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困境的手法自然是诛心的狠招。
但是这终究有着一个前提条件,对方得是囚徒,才能使其陷入困境啊。
孙宁这次对王童高三家所用的策略,看着相似,却是谬以千里,因为他们完全是自由的,是可以相互照面,商量着来的。
如此一来,囚徒不是囚徒,也就无所谓困境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就在孙宁连续拜访三家,给他们各自施加压力后的当天夜里,三家之人就迅速凑在了一起。
本来嘛,这三家的关系就颇为紧密,甚至互相之间都曾结下过儿女亲家。要不然,那四位公子也不可能一起赴杨岳之邀约了。
现在又出了如此关系到自家脸面乃至安危的大事,又怎可能不互通声气,然后商定一个应对的策略来呢?
“那赵乾哲简直是目中无人,不把我等洛阳豪族放在眼中,以为只凭他手里那点军权就真能让咱们低头了!”高家之主高简愤愤说道。
一旁童家之主童可归也是阴恻恻地来了句:“恐怕这不只是他赵乾哲一个小儿的心思,更是平天军中掌权之人做下的决定。他们就是要对咱们下手了。”
“童兄说的是,现在的平天军在此根基已稳,我等反倒成为他们眼中钉了,所以才会拿出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想要对我们下手。王兄,此事绝不能轻视,更不能因此就向他们低头。”高简继续道。
然后两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同样面色阴沉的王玉阶的身上,等着他拿出主意来。
三家虽同为洛阳豪族,但终究也是要分个高下的,而王家无论财力声望,都要强过另两家许多。平日里共同做事也已王家为首,今日自然更要让他为首。
王玉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此事上我们自然不能低头退缩,但是在反制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请说。”
“一,官仓粮食被偷换之事,到底是他们无中生有,还是确有其事?若是后者,那到底是不是与咱们各家有关?”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先后道:“此事断不可能是我们各家子弟所为。”
“那几十万槲粮食数量固然不少,但也没多到让我们甘愿不顾一切冒险的地步!”
王玉阶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从二人口中也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此事应该就与三家无关了。
“二,若是真与平天军为敌,我们怎么行事?总不能真就起兵吧?”
这个问题却让高童再度陷入沉默,他们虽然都表现得很是愤慨,放着狠话,可心里也没底啊。
要是真能起兵,他们几年前就跟平天军争上一争了,还能等到今天?
他们各家手上那点力量,自保当然没有问题,可要真与平天军反目,心里也虚啊。
王玉阶轻叹一声:“此事难办吧?这就叫欲加之罪,左右为难。而且我可以断言,赵乾哲,或者说是他背后之人,正巴不得我们强作反抗呢,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我们用兵。
“而有了这个由头后,就连洛阳其他各家,也不好再为我们说话,只能坐看我们被他们所灭。”
洛阳豪族除了他们三家外,还有其他五六家,只是关系没亲密到他们之间的地步。
只有当这十来家豪族联合一起,才能让平天军心存忌惮,投鼠忌器。
但在对方有着如此充分的理由对三家出手时,其他几家就不好涉入其中了。
这么一想,高简和童可归二人脸上的怒意都消退了许多,变得有些不安起来:“那如何是好?难道真就为求自保,舍了咱们的脸面?”
“不,这样固然能解眼下之围,但长远来看,终究不妥。”王玉阶却把头一摇,“当然,拿出粮食来就更不妥了,那只会叫人相信我们确实偷换了军粮。”
“那还有其他法子吗?”两人不耐又追问道。
“有,那就是引入其他势力,为我们张目!”王玉阶回答得很是干脆,早在与这两人见面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这么个主意,现在只为寻求两家的配合。
“其他势力?你是说……”
“开封秦玉德,长安李万年!”
王玉阶当即点出了答案所在,也让在场二人稍稍一愣。
旋即,高简和童可归都拍案叫好:“王兄果然心思灵敏,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是啊,这平天军又不是只有他赵广校一人能做主,其他两军虽不在洛阳,但论身份,也不比他差了。只要找到他们,何愁不能还我们一个公道!”
“此时派人去长安恐怕是来不及了,但开封的秦将军,我们还是能联系上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迅速就把主意给定了下来,然后又看向王玉阶:“所以王兄,咱们这就共同派人去开封吗?”
“对,咱们联名去信,把秦将军请来为我等主持公道!”王玉阶呵呵笑道,“就连这书信,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二位与我一起具名了。”
随着他一拍手,便有家中心腹,把书信和笔墨一起送了上来,真就如他所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才是王玉阶想出的反制策略,端的是正中要害。
平天军,从来不是一人一家之军,而是存在了三方力量。
或许这三者之前合作无间,但随着中原被他们拿下,各自都有不同的利益诉求,自然难免会出现摩擦矛盾。
所以,为了团结,赵广校、秦德玉和李万年三人便不在一处屯兵,转而分作三处。
其中势力最大的赵广校,自然占据了整个洛阳,而次一等的秦德玉,则屯兵不远处的开封。
本来,李万年也在附近,但在之后他们拿下关陇大片区域,又夺长安后,他便自请去了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三人之间已有了争斗之心,不然不会各自占据一座曾经的都城了。
而现在,王玉阶打的就是借力打力的主意,而且生怕王家一家不够,又拉上了另外两家。
他是真打算要与赵广校这位大将军斗上一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