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军大举东来的消息已经通知了新齐县官府,官府如何应对江家管不了,也不能管。余家、郭家住在城内,江家却是不能不管,妍儿派出车队去接余府和郭家的人来平山镇避乱,后寨这几年把山掏空,延展开去,容纳二三千人不成问题,相比县城,后寨的安全性高得多。
郭家的百余口人很快接来,去接余老爷子的车马却走了空,领队的杜世磊带回来老爷子的话,“老夫是新齐县人,多年食朝庭俸禄,自当为国出力,贼军若来攻城,老夫便与新齐县共存亡”。
讨天军要来的消息很快传开,平山镇内乱做一团,商队急匆匆地离开,前来找活的百姓也各回各家,原本住在镇上的人家,大车小包地装着家私往外逃难,半天不到,原本热闹不堪的平山镇变得冷冷清清。风从空荡荡地大街上刮过,卷起落叶,一片萧瑟。
江家的后寨虽大,总不可能将平山镇所有的百姓都收容进去,何况后寨有许多机密,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于江家不利。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看到江家从县城接来郭家人,不少乡人想着也能到石墙后避避,可是被妍儿拒绝,于是江家为富不仁、毫无乡邻情义的流言便随着逃难的乡人散播开了。
…………
平山镇以西六十里,信业县境内,李鸣锋接到探马的禀报,守天军三千人正朝官道而来,还有十里的距离。来敌有三千人,一味硬冲上去显然不行,李鸣锋是刘子维的弟子,知晓地利的重要性,一路行来李鸣锋便观察着地势,得知匪军相隔十里的消息后,率军折返。
身后五里有片树林,树林后面有条小河流过,九月正是芦花盛放的季节,漫天芦花随风起伏,美不胜收。李鸣锋常年在这条道上往来,曾带妍儿到这里看过芦花,对这片地形十分熟悉。接连十多天的太阳,早将芦苇荡晒得发枯,只要一个火星便能燃起冲天火焰,李鸣锋准备把讨天军引入其中。不敢将兵马隐伏在芦苇荡中,李鸣锋让众人退到五里外,挑选了三十名高手,李鸣锋立马在官道之上,等着讨天军的到来。
毁灭平山镇江家是饶强锋的心愿,饶强锋开拓盘蛇山根据地的大事都交给军师董浩云,自己亲自领了八千人马前往德州新齐县,他要亲手将江家化为齑粉,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先锋官是舒永杰,这位讨天军的武清将军正是春风得意时,夺取武清县立了首功,接着张庄抢粮再立新功,军师董浩云对他十分欣赏,说动大将军让他顶替了曹成铎死后的空缺,成为讨天军十大将军之一。
大将军要前来德州对付江家,舒永杰以熟悉道路为由主动请缨,领着麾下三千弟兄成为大将军的开路先锋。骑在马上舒永杰顾盼自雄,大将军答应他只能顺利拿下江府,给他再添三千兵马,让他独立成军。大将军手下有十大将军,独立掌军的不过五人,自己要后来居上,成为五虎上将了。
探子飞驰来报,前面有人拦路。舒永杰一惊,官军来了?忙问道:“多少人,是哪里的官军?”说实话,对上官军舒永杰心中还是没底。
“禀将军,不像是官军,只有三十来人。”
舒永杰松了口气,冷笑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阻挡本将军的去路,该不是哪里的好汉听闻本将军路过想入伙吧。来人,随本将军前去一观。”
在亲卫的簇拥保护下,舒永杰来到前列。他在伏虎寨的喽啰中挑选了五十人作为亲卫,作为将军的亲卫自然装备要比旁人好,战马、砍刀、长矛,身着皮甲,在一群破衣烂衫、手持棍棒锄头的百姓中自是威武不凡。
向前望去,明晃晃地耀眼,银白色的铠甲看在眼中十分喜人,舒永杰一看喜欢上了,自己要是换上这身铠甲肯定比现在还要威风百倍,这银色的盔甲不在少数,献几副给大将军外,还可以用来交好别的将军,自己身边得用的兄弟也可以笼络一下。
“舒永杰,好贼子。”一声厉喝打断了舒永杰的遐想。声音很熟悉,舒永杰眯起眼仔细分辨了一下光团中的脸,居然是张庄主(李鸣锋)。舒永杰下意识地一哆嗦,当初到张庄抢粮食时给他的记忆太深,只要想起还感觉到背上有一只沉重的脚踏着。
舒永杰随即醒悟过来,自己现在是讨天军十大将军之一,身边跟随着三千兵马,身后还有大将军的五千兵马,哪用得着怕这个小小的庄主,张庄不是让自己带人给毁了吗?呵呵,八成是这位张庄主得了消息气愤不过,带了人准备到半道上教训自己吧。
想起张天生的武勇,舒永杰悄悄地勒马往后缩了一步,高声道:“原来是张庄主啊,有些日子没见了,舒某专程到庄上拜访,听说庄主跟夫人到娘家过中秋佳节去了,真是无缘啊。”
“舒永杰”,李鸣锋怒喝道:“张某待你不薄,你却让人焚毁我的庄子,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小人。”
舒永杰干笑了两声,道:“张庄主,误会了。舒某是奉饶大将军之命前去请庄主入伙的,为绝庄主后顾之忧才命人放火烧庄。张庄主,你我是旧识,你若愿意投奔到我军中,我立时禀报大将军委你为我的副手,你我共同执掌六千兵马。我知庄主素有大志,投奔讨天军正是大鹏展翅之机,庄主切莫错过。”
李鸣锋差点没被舒永杰把鼻子气歪了,要自己做他的副手,也不知舒永杰哪来的自信。话不投机半句多,李鸣锋伸手摘弓,一箭向舒永杰射去。舒永杰身边的亲卫早有准备,箭只射在盾牌上,深达半寸,箭羽微微颤动。
舒永杰冷笑一声,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好心没好报。来人,将张天生拿下,最好别伤了马。妈的,这小子的马比我的都高大。”
一声令下,众军突出,李鸣锋等人边走边战,一囊箭射完,身后倒下了数十人。舒永杰躲在人丛之中盾墙之后,高声笑道:“张庄主,趁早降了还能保全性命,要不然别怪舒某不讲旧情。”
李鸣锋恨声骂道:“狗贼,有种你上前来,咱们两人较量一番。”
舒永杰冲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绕到前面去拦李鸣锋的去路,嘴中笑道:“舒某早就想和庄主一战,今日如愿不胜之喜。庄主且稍待,等我紧紧盔甲。”李鸣锋知道舒永杰的打算,只要他不将芦苇荡的路堵上便不去管他。
磨蹭了半柱香功夫,舒永杰看到李鸣锋的退路已经被挡,得意扬扬地现身,扬起手中马鞭笑道:“张天生,你已经落入我的手掌之中,还不速速归降。”
“小人”,李鸣锋怒骂一声,旋转马头朝树林冲去,一片明晃晃在树林之间时隐时现。舒永杰急了,自己看好的盔甲、马匹可不能飞了,一声“追”,手下喽啰们跟在李鸣锋身后闯进芦花荡。
李鸣锋有意诱敌,当然不可能跑得没有踪迹,不时地返身回射,舒永杰的前路又倒伏下几具尸体。追进二三里,舒永杰发觉不对,这四周一片茫茫芦花,要是李鸣锋点起火来如何应对?
勒住马,舒永杰高声喝道:“停住,不要追了。”
李鸣锋暗道可惜,至少还有半数匪军未进芦苇荡中,既然已被识破,那只有立时点火。命令手下晃着火折,四处点火,片刻之间浓烟滚滚,烈焰飞腾。匪军深入芦苇荡中,前面的拼命往后退,后面的还在往前追,两处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大火片刻之间席卷过来,惨呼起不绝于耳。舒永杰吓得魂飞魄散,身后是拥堵的人马,身前却是大火。急中生智,舒永杰大叫道:“用盾牌护住我,往前冲。”
死死地夹着马腹,催着战马往前冲去,几名亲卫手持盾牌在前面开路,舒永杰屏住呼吸,将头埋在马脖之后,闭着眼睛往前冲。
感觉脸上热意消减,舒永杰睁开双眼,居然被他冲出了火阵,还没来得及欢喜,就看到不远处李鸣锋催马挥刀冲了过来。舒永杰被李鸣锋狠狠教训过,哪敢跟他较量,吩咐身边亲卫道:“给我挡住他。”
目光四扫,看到右侧没有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催马往右逃去,等李鸣锋解决了几名亲卫,舒永杰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鸣锋不可能把精力浪费到追舒永杰身上,要知道还有三千匪军,一旦重新组织起来自己的五百人应付起来吃力,死伤过多的话不好回去向妍儿交待。
从事先看好的道路脱出芦苇荡,李鸣锋召集人马杀了回来,舒永杰还像没头的苍蝇般在芦苇荡中乱窜,匪军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李鸣锋带兵杀至,没有费多大功夫便将匪军杀散。
李鸣锋正要趁胜追击,饶强锋的大队人马赶至,李鸣锋见贼势浩大,带着手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