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涌入院的屯兵将近三百人,将整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连两旁的长廊下都站满了。起初叫嚷的只是几个人,片刻功夫,大半屯兵都吵嚷起来,戾气随着声浪冲天而起。
伍大刚、郑凯、计冰刚等人面『色』铁青,大声呼喝已经压制不住吵闹的麾下,吵闹声沸反盈天,隐隐『露』出炸营的趋势。将是兵胆,兵是将威,身为将官平日里的威信能压制住士兵,但一旦兵丁集体作『乱』,首当其的也是将官。
这些屯兵来自不同的都护府,某种程度来说是弃兵,平时没少受到欺压,积累的戾气爆发出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伍大刚三人的眼『露』出惊恐的神『色』。
曹庆国是安西都护府的屯兵,那句计将军要走一成收入的话是他喊出来的。曹庆国是混水寨的小喽罗头目,后来随赵寨主投降了安北都护府,哪知朝庭秋后算帐,赵良才兄弟投降后,在后来清剿青山水寨的战斗陆续战死,未死的喽罗多数被送去种地,挨打受骂。元天教人偷偷找到他,深感不忿的曹庆国当即答应替元天教出力,还主动拉拢了不少以前的弟兄。
化州屯田,曹庆国等人跟着冯定忠被安西都护府遣送过来,原以为来到边陲条件更为艰苦,没想到日子过得还算舒心,等夏粮丰收,曹国应估算了一下能分到五十石麦子,约合十两银子,再加种点果子养点羊,这日子过得有希望了。谁知计屯军长大口一张要走了一成,这在安西都护府也是常事,冯屯团长劝大伙忍了,等到交粮又被管粮仓的胥吏要去了五百石好处,曹庆国心恼火,天下当官的一般黑,照这样下去,你一口我一口,跟在安西都护府的情形差不多。
前两日,有人传来消息,让他在江刺史视察屯田衙门时见机行事。听到杨思齐的挑拔,新仇旧恨涌心来,曹庆国脱口把心的怨气发泄了出来。话出口,心有些忐忑,身旁传出附和声,这才安定了些。紧接着,斥问声接连而起,一声声喝问发泄着平日不敢言的怒火,大有把屯田衙门焚毁之意。
柴力猛手握住腰间的佩刀,看着身旁冲动的人群,他知道今天恐怕要见血光,可是算能血洗屯田衙门,自己这些人又能逃到哪里去?柴力猛是端州人,来自安东都护府,元天教立国大齐,建都在端州。听爷爷说大齐国立国五年,对治下百姓十分仁厚,轻徭薄役、济老扶贫、善待百姓,与昭帝年间的横征暴敛有鲜明对,江南七州的百姓对大齐国很拥护,许多百姓纷纷加入元天教,成为信徒。
后来朝庭击破大齐国,王师到处却是焦土一片,朝庭虽然宽赦了普通百姓,但日子却过得艰难起来,不少人家暗怀念大齐国的时光。柴家是端州富商,大齐国立国时没有受到影响,等朝庭的军队到来,柴家却被『乱』兵抢劫一空,状子告到衙门没有结果,家产田地却逐渐被侵吞,爷爷含恨而死,家道日见落,等到柴力猛长大,家难以维系,只能投军吃粮。
元天教在东南一带依旧暗活跃,一场官司得到贵人相助,柴力猛十分感激,贵人后来表明身份,柴力猛顺理成章地成了元天教徒。化州征发屯兵,柴力猛在派遣之列,先行的三千人柴力猛能认出十多个同为元天教的兄弟,此刻在院有半数,看来元天教有场大行动了。
江安义站在月台之,看到伍大刚三人被手下『逼』得往后退,暗道不好,看来今天要出大事,不光自己做了准备,徐百福恐怕也有所安排。目光投向站在戒石坊的徐百福,江安义缓缓地舒展筋骨,真气在体内发出轻鸣,气体遥遥指向徐百福,出手在即。
戒石坊杨思齐看到院屯兵群情激愤,只差一个火星便能点燃。感觉到江安义投来的目光,杨思齐微微冷笑,我便来点燃这点火星。站在高处,院的情形一览无遗,自己脚下被龙卫紧紧围住,身后左右便是拥挤的屯兵,那几个屯田将军脸『露』怯『色』,声嘶力竭地劝阻手下不要冲动。正前方是月台,月台站着江刺史,刚刚交过手,杨思齐知道这位江刺史果然名不虚传,是劲敌。
在月台侧旁,屯田六县的县令站在一起,面带惊惶地注视着发生的事情,杨思齐心想,拿这些县令开刀,这些官可不像江安义那样,只要自己近前,一个呼吸能将他们结果掉,化州边陲的县令被杀,对郑国朝庭是个沉重的打击,而且杀死了县令,这些屯兵也没有了后退之路,到时带着他们血洗合城县逃奔戎弥国。
身随念动,杨思齐一踏戒石坊,身如投石,向着范师本等人『射』去。江安义紧密注视着杨思齐的举动,见他向范师兄等人袭去,利啸一声,身形跃起,朝着杨思齐拦去。
两人在空相撞,杨思齐居高临下,借着向下的威势,一拳把江安义击得倒落在地,他的身形却借助江安义的反震之力,高高扬起,在空略一停顿,准备继续向范思本等人袭去。
江安义的脸一缕血『色』掠过,刚才被杨思齐的拳头震得气血翻涌。眼前杨思齐再次袭来,江安义顾不平复气血,拔地而起再次挡在杨思齐身前。
杨思齐冷笑出声,他的海『潮』功法借力生力,只要不被打断,一劲更一劲高,双掌平平推出,风浪之声有如海啸席卷而来。
江安义感觉巨浪要把自己吞没,撕成粉碎,那令人窒息的声势有如惊涛拍岸而来。明玉真功在丹田处流转,意守丹田不动,有如礁石巍然不动,江安义顶着风浪伸出拳去,重重地击在杨思齐的掌心。
杨思齐觉得一股热流从掌心钻入经脉,灸得经脉都像夏日里的农田有些干枯开裂,真气迅速涌来,将那股热意『逼』出,杨思齐心一凛,江安义的真气着实刚猛,难以力敌。
竭力击出一拳后,江安义再次被杨思齐震退,那涛天巨浪被拳风震碎、散开,化成滚滚气浪,『逼』得范思本等人立不稳脚,纷纷向后退去。朴天豪和陈安凯从廊下奔来,一左一右护在江安义身侧。
杨思齐见机会已失,一个盘旋又落回戒石坊,冲着『骚』动不安的屯兵们吼道:“朝庭把我们当成猪狗任意欺凌,放逐到这边陲做牛做马,一旦胡人来了还要我们去送死,左右是个死,不如拼了。”
“拼了”、“杀了这些狗官,咱们到关外去做响马”,屯兵在有心人的鼓躁下蠢蠢欲动。
秦子炎喝道:“谁敢造反,连弩准备。”随着他的喝令,龙卫纷纷掏出连弩,把弩箭对准屯兵。
江安义暗道不好,秦子炎如此处置岂不是把矛盾越发激化,他是想挤胧头,但针对的是林清和屯军长们,可不是想『逼』反普通的屯兵。
杨思齐大喜,这个龙卫指挥真是其蠢无,生怕火点不起来。抬手一掌向不远处的龙卫劈去,口叫道:“龙卫杀人了。”
那龙卫遭袭,自然将连弩对准杨思齐,扳动扳机,四只弩箭连成一线飞出。杨思齐待到弩箭近身,真气一引,弩箭从他身旁飞了出去,落群进人之,“唉呀”之声响起,有人了箭。
“龙卫伤人了,杀了这群狗东西。”屯兵们被鼓动得头脑发热,有人抽出兵刃,向着龙卫『逼』去。
“住手”,江安义怒吼出声,指着戒石坊的徐百福道:“此人是元天教逆匪,有意挑拔是非,你们不要当,杀伤龙卫形如造反,你们想过家人吗?”
“别听这狗官的,他们是一伙的,大伙今天出口恶气,杀了衙门里的狗官,抢了粮食和钱走人。”曹庆国拔出刀来,大声鼓动着,人群往前拥去。
秦子炎十分懊恼,不但没有抓住徐百福,反而被他鼓动屯兵造反,如果屯田衙门发生血案,自己处置不当的罪名难逃,唯有将徐百福擒下,才能免去这场灾祸。手指暗摆,四名供奉会意,齐齐跃身而起,向着杨思齐围去。
杨思齐哈哈一笑,并不回击,飞身落在屯兵之,叫道:“龙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阵『乱』刀能把他们砍成肉泥,大伙一起,不用怕。”
“砰”的一声,烟花炸响,院一静,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江安义身旁的朴天豪手,刚才的烟花是他所燃放。
“本官来的时候,从驻军调动了一千轻骑随行,尔等还不放下兵器等候发落,真要等大军以来玉石俱焚吗?”江安义飞身了月台,冲着举着刀剑的屯兵冷森森地喝道。
屯兵一滞,有人下意识地丢了手的刀。杨思齐吼道:“大伙别当,他是骗你们的。”
江安义冷笑道:“且等片刻。”
屯田衙门东北角,离北城门很近,很快有人感觉到地面在微微地颤动,马蹄声沉闷如雷般传来,江刺史所说的轻骑真的来了。
杨思齐悲愤莫名,仰天长啸,身形拔起向衙外逃去,空留下一句话,“江安义,来日方长,咱们沙场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