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
无波无澜,似这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一身暗紫色的衣裳,染着点点荧光,一头墨发微微舞动,发梢扫在了她的脸上。
那张脸似隐在阴影之中,在无尽的海水之中几乎都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能见得那轮廓,极精致。
单是这轮廓,一笔一划,都似造物主最精心的勾勒。
只那微凉的发梢几乎让独孤星阑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她仰着头,愣了许久,才不可置信的吐出两个字来,“师……父?”
是的,不确信。
跟前的是一道神魂……半透明,甚至能看见他身后幽蓝色的海水。
师父本该在华夏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神魂的模样出现?
一时间,她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了。
魇也惊的张大了嘴,它冒了出来,站在独孤星阑的肩膀上。
无比震惊道,“老不……老帅老帅的师父……您这是寿命尽了,也跟着来了?”
世墨这老不死的,就算是死了,地狱也不敢收他的罢?
管他还活没活着,总之现在是来了一根大腿,还是无比粗壮那种!
世墨同志是什么?那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强到天理难容的存在!
到底是放不下小徒弟,亲自来了哟!
也不知道早怎么不来……一早来将小徒弟带回去,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不是?
世墨一挥衣袖,魇的嘴便被黏住,再也开不了口。
“嗷嗷嗷……还是一如既往的坏脾气!”魇在心头呐喊,偏独孤星阑也没理它。
放在华夏的时候,魇也算是个战斗神器。
放在炎黄大陆,它就是个吉祥物,怕死好吃话还多。
世墨的目光落在独孤星阑身上,他全身翩飞在海水之中,如梦似幻,如画如卷。
片刻后薄唇微启,“死了一次,还想死?”
他的声音低沉,无波无澜,宛若裹着冰霜,却也听得出隐在低沉之中的关心。
独孤星阑张着嘴,竟不知该说什么。
此刻她的心情极其复杂,因为师父突然到来,她心头震撼,另一边却又关心姬权的死活。
“徒儿。”在她哑然的时候,那人终是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嘴角,轻轻的将她唇角的鲜血一点点拭去。
他动作很轻柔,如她幼时受伤之时,常做的那样。
“不许再死了。”他一边擦拭着,一双暗紫色的眸,是亘古不变的禁欲。
那眼底,掩着心疼。
“师父……您……”独孤星阑的情况自己清楚,这伤不碍事,死不了的。
她很想问他怎么到这儿来的。
话刚出口呢,便听世墨道,“我世墨的徒弟,外人欺负不得。”
独孤星阑,“……”师父,欺负我的是一头喷火兽,可凶了。
世墨,“兽也不行。”
独孤星阑,“师父,说好不听人心所想的……”
世墨,“徒儿不是人。”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
独孤星阑,“……”真的,两年不见,师父他老人家依旧是聊天死的。
烛烛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头顶上的女帝陛下,又看看跟前那道美的戳瞎眼的紫色神魂。
“不是……我觉得……我们皇帝陛下还可以抢救一下的。”它冲独孤星阑说道,“女帝大人,您不是要为了陛下拼命的吗?”
怎么一碰到‘师父’……瞬间就将陛下抛到九霄云外了?
陛下好可怜……呜呜呜。
烛烛朝远处看着,只见无尽山的方向,火光四溅,很显然正在进行一场恶战的。
它能隐约瞧见陛下的身影在火光之中飞舞,剑都断了……他是一头往喷火的无尽山里扎进去的。
烛烛一句话,就见得世墨老干部一般禁欲的容颜微微动了一下。
他只是扫了烛烛一眼,那眼神明明很平静……也没啥攻击性。
可就是这样平静的一眼,却像是裹了刀子一样,扎的它浑身都疼。
“师父……”独孤星阑便又开了口,想告诉他,自己是要去救人的。
“那个人族皇帝……”世墨背过身去,看着远处的无尽山,“那是他自己的选择,犯不着你去救。”
“可是……”独孤星阑不清楚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没有可是。”世墨轻轻摇摇头,“徒儿,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其既定的宿命,他也不例外,为天下苍生而死,是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宿命。”
烛烛,“不不不,我们陛下更多的是为女帝大人而死的……”
陛下如今守护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女帝啊!
魇也表示认同。
世墨这老不死的……该不是在吃醋吧?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所以倒不如让对方死了干净?
魇心头这样想呢,顿时只觉得周身阴森森的,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成千上万的厉鬼盯上了一样。
它赶紧朝世墨投降,师父大人您不知道啊,那狗皇帝时时刻刻都想诱拐您的宝贝徒儿。
要不是本宝宝时时充当搅屎棍拦着,恐怕那狗皇帝早就把您的宝贝徒儿吃干抹净了呢!
那狗皇帝怎么能跟您比呢?
您就是那九天皓月,他顶多算个灯泡……
魇一顿彩虹屁吹完,也不见得世墨的表情有丁点变化。
魇反正是心惊肉跳的……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周身的万千‘厉鬼’给剐了。
“师父,从小您就告诉我,不可信命的。”独孤星阑则握紧了手中的大砍刀,“我不让他死。”
世墨只是看着她,翩飞的身子在前面挡着她,不让她再靠近无尽山。
直到无尽山又喷出数不清的烈火岩浆,他才终于又开了口,“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死?”
这话把独孤星阑问到了……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无可否认的是她喜欢姬权,仅仅是喜欢,还没到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只是这条命,她不愿欠着姬权。
于是,当着世墨的面,她点了点头。
“我不能让他死的。”
她这个答案,让世墨的目光晦暗不明,看着疯狂而至的岩浆,他终道,“既如此,便如徒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