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求学时光,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小长假,为时一天。
我们这群弟子也只能下山购购物,散散步。
林佑天没得休息,他说师尊交给了他什么任务,他让我自己和虞笙去玩。
谛听前几日约我来着,趁着一天的小长假,我来到天族的酒坊便赴约了。
他先是递给我一枚玉佩,然后说;你对你的生父可有印象。
我接过那枚玉佩,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我摇摇头说;我爷爷告诉我,我的生父是个卑贱的男宠,勾引我的阿娘...我....
“你也会一点占察法,我给你看一个故事。”
此时他的手,轻轻拿起我的手,我们的双手同时搭在了玉佩上。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阿熙...我们有孩子了...”
慕容琳琅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悲伤而又涣散的靠在窗外。
此刻,蓬莱的街上,一片素缟。
是摄政王,他死如死灰的扛着灵幡,超度的天师在喊;慕容熙,归去来兮...
此时,我脑海里响起了摄政王悲伤的内心。
他是我第一个儿子,他出生那一日,从不飘雪的蓬莱,飘起了满空飞雪。
我给他起名慕容惜,可是夫人却说惜这个字不好。
即使他是我最珍惜的孩子,也不要这般晦气的名字。
阿熙生的俊美异常,却身子极弱。
性情温柔,善通佛理。
他活不久的,他的长生石就是短命的命数。
他喜欢弹琵琶,后来,我也亲手教他的女儿弹了琵琶。
他在蓬莱有个好听的外号,叫无双公子。
无数神女仰慕他的姿容,却又望尘莫及。
的确,我的阿熙放眼整个四海八荒,都是俊美的神君。
只是他的命数却十分坎坷,他刚出生,我就登上了蓬莱的权臣之路,慕容元修为了制衡我,把年幼的他接到内宫成为了质子。
他与慕容琳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心相许、却无奈分离。
他这一生,从年幼的时候就被慕容元修的样子慕容海欺辱胁迫。后来琳琅与他私奔足足五次,都被蓬莱的重兵营亲手抓了回来。
后来,慕容海强暴了未出嫁的琳琅,怀上了大郡主。君上以阿熙的性命要挟她,她含恨的嫁给了慕容海。
从那以后阿熙就不在喝药了。
我知道他厌倦了这里,他要回到他的归处。
再后来他被慕容海胁迫关到了极寒之地,他的身子撑不了多久的。
后来琳琅女君私自去了极寒之地,再后来琳琅女君性情大变,开始豢养男宠,然后怀上了小郡主。
我最后一次见到阿熙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垂死。
清冷的极寒之地,他靠在床上瘦弱憔悴的告诉我,琳琅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我终于明白,为何女君忽然性情大变,她宁愿自毁名节,也要混淆视线保全那个孩子。
我的长子死在了我的怀里,临死前他说,阿父,儿子不孝。
葬礼的那一日,女君并未去。
郡主出生的那一日,蓬莱又飘起了满空的飞雪。
阿熙,她长得很像你。
你应该安心。
我缓缓的睁开眼说;
我应该是男宠的女儿,我怎么好端端变成了慕容熙的女儿了 。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过去以为摄政王恨极了慕容海,才会拥护我...
怪不得我阿娘对我阿姐总是那么冷漠,我以前总以为我阿娘也是讨厌我的,所以她才把我当做弃婴一样丢给摄政王任由拿捏。
原来...并不是。
我的母亲和我的亲爷爷在深沉的保护我和爱着我。
“永远不要认贼作父,慕容海接下来无论做什么,你都要记得你生父是谁,他是如何殒身的。他殒身是为了麻痹慕容海,让他真的相信你是男宠的女儿,放过你娘...”
我错愕的逃离酒坊,这是时辰摄政王应该出现在骁骑营练兵。
我狼狈的跑到了骁骑营,他正在操练战神,看到我如此神情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轻轻走过来蹲了下来,像年幼时我被慕容海责骂时那般。
小时候,摄政王亲手带大了我,后来我刚刚回到内宫是不习惯的,加上慕容海对我动辄打骂,我总会躲到花园里偷偷的哭,每次摄政王瞧见我这样,都会蹲下身摸摸我的头。
他伸出手却发觉再也不能这样摸我的头了,他挤出一丝笑说;郡主是求学不习惯吗?
我忍着眼泪掏出谛听拿过来的那枚玉佩。
刹那间,心照不宣。
“无双公子是个怎样的神君。”
摄政王低下头凄苦的说;若他知道女君第二个女儿是郡主这般正义纯良的神女,定会很开心。
我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心情。
慕容海,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竟然这般该死。
“郡主,你不要走世子的路,不要心软...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我错愕的盯着他。
“若能继位女君之位,臣全族也甘心为你赴死的。”
我指着远处骁骑营操练的战神说;我有朝一日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要踏着你们的血吗?那我为何坐在那个位置上,如果我真的是未来女君,为何我的至亲我都护不住...我不要成为慕容海那样的主子,踏着血,踏着泪高枕无忧的站着,如果真要如此,我宁可深入地狱永无出期!
摄政王忽然抱住我的腿,开始失声痛哭。
他哭的委屈极了,仿佛积累在心里多年的凄苦在这一刻都要崩塌。
“你这般心软可如何是好,臣从不敢告诉你,就怕你心软!你那么像阿熙,我该怎么办!”
“阿灵...我的阿灵...我该怎么办!!!!!”
我拿出号令骁骑营的虎符递给他。
他忽然愣住了。
“只有活着,才能自清。您要多保重自己。”
夜深了,我就是那么行尸走肉的走着。
顺着回仙山的路。
我忽然疲惫极了。
陌上君子润如玉,大概就是阿熙吧。
如果没有慕容海,我的童年也不会如此这般。
洗澡的时候,会有猥琐的养父闯进来,凌辱咒骂。
阿熙一定不会这般对我,他这般温柔,会亲手教我弹琵琶。
我仿佛耳畔闪过一丝画面,面色红润的阿熙抱着出生的我,柔柔的对着我阿娘说;你瞧,她的眼睛那么像我。
“阿灵?”
忽然仙山之下,林佑天提着灯看着瘫在地上虚弱的我。
他瞧我如此神情凑过来扶起我。
“阿灵...你怎么了?”
我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冷漠的转过身。
“你...你怎么了?”
我清冷的扫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仙山,我仿佛明白了,有些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我明白了,我和他的出身早已经优越了无数小神,所以我们的身不由己也重于那群小神。
仿佛这一世,我们总会身不由己的做着自伤的事情,还奢望珍视的彼此可以理解和释怀。
“我这一生不想沉沦在争宠这样没有营养的纠缠里,我也不愿日日沉浸在我的夫君爱不爱我的怀疑里,我生来就是天神,天神就有天神的使命,埋没在爱与不爱里,实在辜负。”
我目光决绝的盯着他,毫无躲闪。
“碧波和我是同届...”
我打断他的话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伤感的盯着我;是不是悉达多找你说了什么?还是幽冥千夜又胁迫了你什么,你不会这样的。
“我从最开始就想夺权,压过慕容锦教训慕容海把我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加倍奉还,是你的爱让我迷失了方向。”
“哦..原来如此,郡主大彻大悟,想必早就心理有了定数。”
我懒得说话直接撞过他的肩膀,继续形如木偶的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我甚至虞笙的话都没有接。
直接蒙头大睡。
不是我不爱他,是我觉得我的宿命波折太多,凶险异常。
或许,我想平安,只能忘情。
面对那群专心夺权没得感情的慕容海和慕容锦,我继续心软沉沦下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条。
况且这段感情,好似也没有多坚固。
碧波对于他而言,永远两小无猜的模样,即使她过去没爱过他,他依旧愿意给她契机。
毫无胜算的路,不走也罢。
我真的这一生走到这里,已经够可怜了。
从我出生那一刻,就够可怜。
我不能让我自己更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