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草已经长高了,这一刻,我忽然很厌倦神界,那些仙草只要扎了根,不足几日就可以长几寸那么高。
下雨了,冰冰凉凉的雨,倒也映衬我的心情。
这是碧波神女帮我安葬阿慈和念君的坟墓。
此时碧波神女正俯下身摆设供品,她也没有撑伞。
我望了望远处古旧的墓碑,上面刻着辛奴的名字,我知道,她把阿慈和念君葬了自己少年郎的旁边了。
她真的很好,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定要斗的要死要活。
可不曾想过,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她孤身深夜离开皇族,去了蓬莱,对峙我那个气势汹汹的阿姐,不卑不亢替我接回了阿慈和念君的尸首。
“碧波,谢谢你。”
她顿了顿,对着我温柔一笑说;不足挂齿,倒是你,要保重好你自己。
忽然一把剑刺了过来,我知道是悉达多,碧波刚要叫,我说;别喊。
我微微侧过身,果真是他。
他如今面目憎恨的盯着我。
我还未开口,聪明的碧波就意识到什么了,她说;你听我说,不是她做的,她是被迫,她知道的时候,还是新婚之夜,她不管不顾想杀过去,是求她不要冲动,你若想杀就杀了我!!
那把剑又狠狠刺了刺,我的血和雨水都冲落在他们的坟前。
“我应该知道,你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惨白的脸上又染上一丝绝望。
师傅从不会说我心狠手辣的。
我紧紧攥着那把剑又往心门刺了一下,要刺穿。
或许我死了,上官清彦的怨恨才会化解。
或许黄泉路上的上官氏一族的魂灵会相信我的清白。
“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我冷笑;你以为我为了得到你,杀了你的妻子和儿子吗?
听到我的话,他好似被触碰了逆鳞,他愤恨的拔出剑。
在看到阿慈和念君的名字在墓碑上那一刻,他忽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碧波赶忙扶住我按住我的伤口陪着我止血。
“你们蓬莱各个心狠手辣。慕容元修如此,你也如此。”
我哑然却也无从反驳。
对,我心狠手辣,唯独他是我一直的软肋。
“如果恨可以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就尽情的恨我吧。”
我虚弱的转过身想离开。
远处我听见他大吼的告诉我;我从未爱过你,过去,现在,未来。
真的是个蠢蛋,我们走到这个局面,他还觉得我在乎爱与不爱吗?
我无数次在贫贱界都没想过死,因为我恨。
我恨那群毁掉他的人,我愿意身处地狱,卑贱到极致,只为了苟延残喘好好活着。
我有过希望的,我想重新遇到他。
重新告诉他,我是爱你的。
“阿灵...”
我重重的跌在碧波的怀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我说;我痛。
她冰凉的指尖紧紧的捧着我的脸,她泪眼婆娑的说;何必呢。
我被她送回在帝都的宅子内,一群侍女在给我擦药。
我总会负伤,好似这一次,是伤的最严重的一次。
我躺在床上空洞的看着眼前,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或许我死了,他就会不复仇了。
或许我死了,他觉得妻儿大仇已报,他就不会继续追杀莫家了。
这样莫家就可以放过他这个上官氏的余孽了。
想到这我难过的闭上眼,我的眼泪好像不要钱的落了下来。
我想起那年朝春宴,我的师傅上官清彦从天族的内宫回来,。
他带了很多好吃的给我,后来,夕阳西下,他涨红了脸递给我一个簪子。
后来从凤林姐姐嘴里才知道,这是天族春日宴马球大会上头筹的大礼,那枚簪子叫合欢簪。
不善打马球的他,苦练了几日,居然拔得了头筹。
“郡主,你还疼吗?”
是素玉的声音,我懒得说话别过头。
过了片刻我说;让摄政王进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摄政王就过来了。
许是知道我心情萎靡,他也萎靡的跪在我的面前一言不发。
我其实不是不想说话,我好多吩咐想说,可是我胸口炸裂的疼,我说话估计更疼。
我微微侧过来身子说;大郡主...
“她鬼的要命。”
那不是废话吗?
“你有办法真的让他成个鬼,倒也是好事。”
“臣倒是想让悉达多变成鬼,每次你一沾上他,就跟发了狂一般。”
我干涸的嘴唇冷冷的颤抖的说;你试试看?
摄政王低下头好似不敢试试看。
毕竟我疯起来了,整个蓬莱也要抖三抖。
过去我杀了茶礼满门的时候,蓬莱就差不多抖三抖,他是知道我的威力了,也不敢反驳我。
“你去查一查,林佑天和大郡主最近往来了什么。”
“哦好!”
一听到不是关于悉达多的,他跟打了鸡血一样。
第二天,就有一位贵客来了我的家里。
他一身素衣,垂着头发,面容却生的俊美至极。
素玉告诉我,他就是仙山的众师之首,流墨师尊。
我知道他的名讳,无数上神以拜入他的门下为荣。
况且他也是林佑天的师尊。
他递给我一个匣子,他说;这是你和他的新婚贺礼,大婚那日我未去,郡主可别怪我。
我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收下了匣子说;师尊哪里话,你能来我这,就是我的荣幸。蓬荜生辉懂么?
然而我的话不礼貌,他也没有跳脚,先是品了品素玉端给他的茶。
然后他说;是陈年的旧茶了,滋味不如以前了。
我听得懂一语双关,却始终不知道他双关的到底是什么。
我沉思他继续说;我愿收你为徒,不是看在林佑天的面子,而是我看中了你的天资。
他仿佛很懂我,我这个人生来骄傲,如果他说他是看在林佑天的颜面,我必定会一手茶水泼在他的脸上。
我捏起了碟子上的蜜饯岔开话题说;这个梅子不错,不酸也不甜。
我心想,不止你会一语双关,我也会。
你不直奔主题,我就继续装傻充愣。
他忽然语重心长的说;你和过去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过去?我不解的看着他。
忽然脑海里浮现起一个奇怪的回忆。
耳畔是寒玉的声音,她说,你这个该死的爵华把我的信还给我!
“哈哈哈哈,大师兄,我心悦你。”
“啊啊啊啊啊爵华你住口。否则我让沐清撕烂你的嘴!!!!!”
我从回忆挣脱,其实我记得寒玉无情的事情,并不完全。
故去的旧友站在我眼前,我若不仔细看,大抵是想不起来是谁。
爵华过去不是开朗大方的模样,为何如今...
我看着眼前忧郁的流墨说;你不是叫爵华吗?
他长叹一口气说;过去心不可得。
我也默然不知道从何作答,我以为故友相逢,总会有说不完的话。如今隔世的身份,我总觉得我从不是寒玉无情,无论说什么,仿佛都是错的。
忽然他走到我的面前,有些悲悯的摸了摸我的头说;我不会让你放弃追查上官氏悬案一事,只是如今,你要韬光养晦,来到我的门下潜心修行。
我错愕的说;你..你知道?
“我还知道你以为林佑天勾结你阿姐害死了悉达多的妻儿。”
“你怎么知道?”
他得意笑了笑,仿佛又回到爵华的神情。
“我可是师尊呀,我可以洞悉六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