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的薛蟠看到这里,幸灾乐祸的对石头说:“贾宝玉是个勇士啊,他是很久没挨他父亲揍了吧!居然敢这么顶撞!”
石头冷哼一声:“富贵公子的毛病,好了伤疤忘了疼呗,总有一天他父亲会让他长记性的!”
薛蟠一改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说真的,我觉得贾宝玉说的对,只不过对在错的地方也变成不对罢了!”
石头看了看薛蟠:“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蟠接着说:“不过是父亲和儿子的关系让他说话显得有点……,如果平等之间的人,我觉得贾宝玉的分析没有问题!”
石头闭了闭眼,意有所指:“你记住,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有如果,那个如果也是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得来的!”
贾宝玉正在那边为自己的见解侃侃而谈,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贾政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大吼一声:“把他给我打出去!”
贾宝玉吓得连忙退了出去,贾政余怒未消,又对外吼:“给我滚回来!”
贾宝玉又夹着尾巴,乖乖的回到贾珍的身边。
灵体的薛蟠飘在空中,对着石头笑:“你说这像不像玩溜溜球,滚出去,滚回来!这样的父子关系也真的是……”
贾政对贾宝玉说:“再来拟一副对联,要是做不好,老账新账一起算!看我不打你?”
贾宝玉被贾政吓得战战兢兢,过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新绿涨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
贾政黑着一块脸,直摇头:“狗屁不通!”说完,拂袖而去,清客相公们一起跟着他走出去,贾宝玉也跟在后面。
转过一个山坡,一路上分花拂柳,有泉水叮当,有奇峰怪石。
经过了花开得非常漂亮的荼蘼架,经过木香做成的棚子,牡丹种满周围的亭子,又过了一片芍药的花海,走进蔷薇开满的院子,又从种满芭蕉的地方出来,沿着小路盘旋曲折。
一路风景各异,美不胜收。突然听到有水流潺潺,像瀑布从石壁上流下,仔细看去,有女萝和薜荔在上面生长,一直垂掉到了地上,水面上还浮着一些落花的花瓣。
大家都称赞这处的景色很美,贾政又笑着问:“大家觉得这里题什么比较好?”
有一位清客抢着回答:“此情此景,让人想起了武陵源!岂不刚好?”
贾政笑笑:“又是古人用过的,太平常了!”
另外一个人说:“不然就用秦人旧馆,这四个字也可以!”
贾政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贾宝玉没有忍住又开口了:“秦人旧馆是避乱的意思!这怎么可以用在这儿简直荒谬!依我看不如叫“蓼汀花溆”还好一些!”
贾政的眉头松开了,却还是对贾宝玉骂:“胡说八道!”
顺着瀑布往前,远远看见一潭清水沿着小河往前流。贾政问贾珍:“这儿可准备了船吗?”
贾珍回答道:“这里原来是预备有船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工,一共准备了采莲的船四艘,大的新船一艘。”
贾政觉得有些惋惜:“可惜今天不能坐船了,还说坐着船往前面走着看看!”
贾珍忙回答:“从山上的盘山路也可以绕进去的!”说完就在前面引路,大家攀着藤蔓,撑着树,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看见水上落下的花瓣就更多,显得水更加的清澈,水的两边种满了杨柳树,其中还有桃花和杏花树。
前面在树荫的影下露出了一个由木头做成的朱红色的小桥来,大家走过桥去,眼前便是一条大路,豁然开朗,不远处就见到一所清凉的瓦舍。
这房子普普通通,一色水磨的砖墙,青瓦花堵。贾政站在外面看:“这样看起来这里没有什么味道啊,非常的普通。”
贾珍笑笑不说话,只往里面引。
走进大门,忽然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围绕着很多各式各样的石块,竟然把里面所有的房屋都遮住了。
而且这个院子里面一点花树木也没有,只有各种各样的草!
牵藤引蔓,从山顶上垂下来或是从山脚围绕山腰穿过去,也有把整个柱子都包裹住的,也有在台阶上各处蔓延的,这个院子里飘飘荡荡,到处都是绿。
更奇的是这些藤蔓草本,有一些更是发出了异香,跟花香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贾政不禁惊奇的说:“这个地方倒是有趣,只是这么多藤蔓香草,好多都不认识啊!”
有人看了半天,只认出来几样:“有了女萝和薛荔?”
贾政说:“这个我也知道,我是不认识那些香的是什么?”
贾宝玉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说道:“那个香的是杜若蘅芜,那边那一种大约是茝兰,这个是金葛,旁边那一种叫金?草,这一种叫玉蕗藤,有些红的自然是紫云英,绿的一定是青芷。”
宝玉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些香草的名字总不如以前了,你看离骚里面的那些异草,有叫做什么藿那姜汇的,也有叫什么纶组紫绛的,还有石帆,轻松,扶留……
吴都赋左太冲,写的里面又有绿荑,丹椒,靡芜,风莲,这些在蜀都赋里面也有!是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大家都不认识,所以都把名字给改了吧?我觉得还是以前的……”
贾宝玉话还未说完,就被贾政吼着打断了:“我问你了吗?你就叽里咕噜一大堆!显得你多能耐似的?就你知道?”
吓得贾宝玉顿时不敢作声,后退两步,退进人群里。
贾政看见院子的两边是抄手游廊,就顺着游廊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有5间清雅的房子,连着卷棚四面廊,突出绿窗油壁。
贾政心里感叹到:“这里比以前更的清雅不同,别有洞天,要是在这煮茶弹琴,都不用焚香了。”
又向众位清客相公们问道:“这个地方景色别致,想来大家都有好的想法了,说出来听听?”
一人笑道:“我觉得“兰风蕙露”非常贴切!”
贾政摸了摸胡须,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好,那对联呢?”
另外一个人说:“我想到一个,大家见笑了!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
大家听了都点头称赞:“不错不错,只是其中斜阳两个字不太好!”
又有人说:“我也想了一副对联,请大家评评一下,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
贾政摸着胡须沉思了片刻,也准备写一副对联,抬头看见在人群中的宝玉,贾宝玉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贾政又对贾宝玉吼道:“刚刚你不是话多的很吗?现在你怎么又不说了?难不成还要让谁请着你来说吗?”
飘在空中的灵体薛蟠,现在十分同情贾宝玉,这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怎么都是错!贾政真的像个无理取闹的人!遇到这样的爹,也真的是够够的!
贾宝玉见贾政问他,硬着头皮回答:“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兰花,明月,州清之类,如果按照格律对仗,想象中来提对联,那是编很多都可以,但是就不对味儿了!”
贾政又生气的说贾宝玉:“我说了让你按着这些来吗?你耳朵出现幻觉了吗?你就按你自己想的说!”
贾宝玉唯唯诺诺的回答道:“这样的话,匾额上就不如提,蘅芷清芬,四个字!这样可以配的对联是:吟成豆蔻诗犹艳,睡足荼蘼梦亦香!”
贾政轻蔑的笑了笑:“你这个是套用的“书成蕉叶文犹绿”也没什么了不起!”
众清客马屁精们又赶紧说:“只要套用的好,也是很好的啊!你看像李白的凤凰台,全部套用的黄鹤楼,也千古留名。细细读少爷的!书成蕉叶,还不如少爷的写的,吟成豆蔻,好呢!”
贾政轻笑了几声:“哪有你们说的这样夸张?快要把他夸上天了!”
一边说话,一边大家接着又往前走。走了没多远的地方,就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建筑。崇阔巍峨,城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
大家站在外面欣赏了片刻,贾政感叹道:“这应该就是正殿了,感觉太奢侈了一点吧,太过富丽堂皇了!”
众清客相公们又赶紧出言:“正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呀,虽然贵妃娘娘崇尚节俭,但是以今日之尊贵,礼义也不可废,这样并不为过!”
又往前走几步,迎面而来的是一座玉石的牌坊,上面有龙蟠螭护,雕工巧夺天工,雕得活灵活现。
贾政站住,端详了片刻又问:“这里应该起什么名字?”
有清客说:“我觉得用蓬莱仙境,非常贴切!”
贾政摇了摇头,觉得并不好。
贾宝玉看见这个牌坊,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的一样,具体在哪里见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贾政看向贾宝玉:“你来出一个!”
贾宝玉只顾在记忆里面翻找,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一时心思并不在出题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众清客相公见贾宝玉沉默不语,只以为贾宝玉被他父亲吓怕了,脑子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想,人也呆呆的。生怕再这样下去,把贾宝玉吓出个好歹来!
大家都劝说贾政:“今天也累了一天啦,要不明天再做题吧?”
贾政看贾宝玉的样子,也怕他吓出个好歹来,贾母要找他的麻烦!又恶狠狠的对贾宝玉说:
“你不是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吗?怎么也不行了?算了,宽限你一天,明天把这个想好了交过来,这是第一个要紧的地方,不许敷衍了事!”
贾宝玉低头应是,没有别的话说。
大家又跟着贾珍往前走,这时候有下人跑来禀报贾政:“雨村先生来了!”
贾政笑着说:“看样子今天是不能游玩了。”又问贾珍:“从哪一面出去?不经过刚才的老路?”
贾珍引着他们往前走,前面有一座大桥,桥上前面有山顶流下的水倾泻而下,人从桥上过,眼前有如水晶帘。
贾政又问宝玉:“这里可以叫什么?”
宝玉回答:“这个水是从沁芳园那边引过来的,可以叫沁芳闸?”
贾政摇头:“老套!”
又往前一路行去路上经过清堂茅舍或者奇万,山林,或是花草编成的门,还有山下幽静的尼姑庵和佛寺。
因急着赶路,贾政一行人都未曾停歇,走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有些酸软乏力了。
正想休息,前面不远处便有一个院落。院外种着很多桃花树,往里走是花草爬满的篱笆,再往里走,是抄手游廊,连着院子点缀着几块奇石,一边种着几束大大的芭蕉,另外一边种的是西府海棠,海棠花长得非常的漂亮,犹如一把大伞张开,金黄的花心,像一根根的金针。
大家一起称赞:“好漂亮的海棠花!和别的地方见过的都不一样!”
贾政笑着回答:“这个品种叫做女儿棠,是外国引进的品种,传说是最先出自于女儿国,说女儿国的各种花跟外面的都不一样,当然这只是谣传,听一听罢了!”
众清客相公们:“说不定真的是从女儿国传来的呢,毕竟这个花真的跟我们以前看的不同!”
贾宝玉本来就有一些痴病,最是听不得人家随便拿女儿说事:
“不见得是什么女儿国传来的吧,可能就是诗人骚客们,见这花漂亮的像美人一样,又如若柳扶风的姿态向闺中里面的女孩子的样子,才用女儿来命名的,后面的人就是以讹传讹!”
众清客相公连忙随声附和:“少爷说的对,这个理解应该是对的!”
大家一边说话,一边都在廊上坐下休息。
贾政又问到:“这里可有什么名字?”
有清客答道:“蕉鹤二字,很好!”
另外一个说道:“崇光泛彩,更好一点吧?”
贾政点点头赞道:“好个崇光泛彩!”其他清客也点头附和!贾宝玉也拍手说好!
贾宝玉想了一会儿又叹气说:“可惜了!”
众人连忙追问:“什么可惜了?”
贾宝玉说:“这边种有芭蕉,旁边种有海棠,其中暗暗隐藏着红绿两个字,要是遗漏了其中的一种颜色,便有点美中不足!”
贾政听了,追问道:“那以你来看应该叫什么?”
贾宝玉说:“依我的话就叫红香绿玉4个字才能两全其美!”
贾政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又走到房间里面去看了看,这个地方的建筑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并没有什么座椅分隔的东西,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的玲珑木板,木板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山水人物,花鸟鱼虫的画像。
又用五彩销金嵌玉,剔透玲珑。中间又有五色湖纱隔断,各种移门可以随意推换。大家往里走了两步,竟然都迷了路,往左边看也有路,可以走往右边看,又有窗子隔断,走到眼前却又被书架挡住,回头去看,又有窗纱明透门径。
大家不觉惊叹:“这像迷宫一样的地方,好巧的心思啊!”
在里面兜兜转转,好不容易走到门前,却忽然间迎面也来了一群人,眼睛一看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原来前面是一大架玻璃窗镜,镜子居然还是活动的,轻轻一推就翻转过来。
贾珍笑着往前引路:“各位请跟我来,从这里出去就是后院,出了后院有条小路,比先前走的路要近很多!”
贾政等人跟着贾珍转了两层小房间,从后门一出去,是一个架满了蔷薇的院子,转过蔷薇花架,就见前面有一条小溪从院后奔流而过。
跟着小溪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出现了一座大山,从山下往右一转,就是一条平坦的大路,园子的大门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了!
大家都称赞到:“有趣有意思,这园子修的真好!”一边说一边往园外走去。
贾宝玉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心里记挂着姐姐妹妹林黛玉,很想赶紧回去跟她们玩在一起,偏偏贾政又没有发话,自己也不敢偷偷的溜!
一直跟着贾政和众清客相公,回到了贾政的书房。贾政看见贾宝玉还跟在身后,又怒道: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是还没有玩够吗?不知道你出来这么久,老太太一定会惦记你的吗?还不快滚!”
贾宝玉高高兴兴的,行了个礼,退出了书房。才走到院子外面,就被跟着贾政的一些小厮上来围住了,大家笑嘻嘻的要向贾宝玉讨赏。
有小厮说:“刚刚老太太已经打发人来问了你很多次啦,我们听着里面的人说,今天姥爷喜欢你,你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呢!
我们就回老太太说姥爷今天跟你在一起很开心,老太太才没有叫人强行来把你叫走!今天也大出了风头,赏点什么给我们呀?”
贾宝玉笑着说:“每个人赏一吊钱吧!”
这些小厮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大多都是家生子,调皮捣蛋,又和贾宝玉闹惯了的,听到赏,一吊钱哪里肯依?
一群人围着宝玉上下其手的起哄:“谁稀罕要那一吊要钱呀,我们就稀罕哥儿身上的东西!”
闹嚷嚷的一个个都上来解,贾宝玉的荷包,扇子……所佩戴的小东西都尽数解去了!又笑嘻嘻的簇拥着宝玉送到了贾母的门前,才一哄而散!
贾宝玉走进贾母的房间,贾母正在焦急的等着他,害怕贾政又责罚他!看见贾宝玉进来脸色还好,就知道不曾被为难,心里十分开心,让贾宝玉自己玩儿去。
灵体的薛蟠一直跟着贾宝玉,从进园子到出园子,一路上一直在跟石头大发感叹!
薛蟠皱着眉头,十分搞不懂贾政的心态,觉得贾政对贾宝玉的态度,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媳妇儿!
石头听到薛蟠这么形容贾政,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你从哪里看出来贾政有半点小媳妇儿的样子啦?”石头不解的问,深深的觉得自己和薛蟠对小媳妇儿的理解是不是有巨大的偏差?
灵体薛蟠想了想,纠正了一下:“是在生气中的小媳妇儿,这样说才对!”
石头奇怪的问:“你解释一下!”
灵体的薛蟠说:“喜怒无常,不讲道理,以自我为中心……”
石头飞起来一下敲到了薛蟠的头上:“我对你这个呆子就不该抱,有什么正常人应该有的期待!一会儿让你见识一下真真什么叫不讲道理!”
贾宝玉这边兴高采烈的回到房间,袭人和黛玉都在。袭人上前倒了杯茶,递给贾宝玉,又看见他身上佩戴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了。
笑着说:“是不是那一群脸皮厚的,又把你身上带的东西都解了去了!”
贾宝玉点点头喝茶,没有说话。
袭人又说:“每一次都这样,你也是好性子,都让他们把你抢了个干净!”
林黛玉听到这话,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宝玉,发现真的身上所有的挂件都没有了。
想起早上自己才把绣好的荷包挂在他的身上,一出去就被别的男人抢走了!
越想越气,对贾宝玉生气的说:“我给你的那个荷包呢?你也给他们了!我告诉你,你以后再想让我给你做东西,门都没有!”
贾宝玉连忙放下茶杯,想开口解释:“林妹妹,你听我说……”
林黛玉说完赌气就走了,气冲冲的冲回自己房间,把正在给贾宝玉做的一个香袋,拿来剪刀就剪掉了!
贾宝玉见林黛玉生气走了,连忙去追着解释,谁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林黛玉把给自己做的香袋剪得稀碎,一口气就堵在了心口。
贾宝玉是见过林黛玉给他做的这个香袋的,做得非常精美合他心意,眼看就要完工了,偏偏就这样被毁了!
贾宝玉走到林黛玉跟前,把外衣的领子解开,从里面的衣服上,把琐记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黛玉看:“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给我的东西我什么时候给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