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悲戚戚的走进来,开口就是要求婶子们帮忙,听他说完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并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邢夫人笑着说:“多大点事儿,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娘家里,你只管跟你二婶娘说就是了!”
王夫人连忙接口:“她一个小孩子,从来没有管过婚丧嫁娶的大事情,要是哪些地方没做好,不是反而让人笑话了吗?还是找个有经验的比较好!”
贾珍连连作揖行礼:“婶娘的意思,是不是怕大妹妹劳累着了?说没有经验做不好这样的托词,那是万万不行的。
我也是看着大妹妹从小长大的,她从小就是个能干人,如今出了阁,在你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的老成!
我苦想了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别人可以求了,婶娘不看在侄儿和侄儿媳妇儿的份上,也只看在死了的人的份上帮帮我吧!”
贾珍说着又流下眼泪来!
王夫人心中为的是凤姐没有经历过丧事,怕她万一没做好会被人笑话,但是,看见贾珍这样苦苦哀求,心里又活泛了一些,又拿眼去看凤姐,意思让她自己定夺。
王熙凤平时因为自己能干,就很喜欢管事情,所谓能者多劳,今天看见贾珍如此苦苦哀求,心里已经同意了。
又见王夫人有让她自己选择的意思,便向王夫人点点头说道:“既然大哥说的这么恳切,我就斗胆试一试吧,请太太也就依了珍大哥吧!”
王夫人心里还有些许的犹豫,这可事关王家,贾家的脸面,又悄悄拉凤姐在一旁问:“你确定你能行啊?”
凤姐笑着点头:“外面的事情也不用我管,大事已经大哥哥料理清楚了,不过是管点儿里面的小事情,万一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打发人来问问太太就是了!”
王夫人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就不再劝阻,算是默认了。
贾珍见凤姐点头了,赶紧陪笑:
“现在事情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横竖要请求大妹妹辛苦辛苦,我这里就先和大妹妹行个谢礼,等事情完了我再到那边府里去认真拜谢!”
说着就长揖到底,凤姐躲避不及,连忙还礼不迭!
贾珍趁热打铁,连忙命管家取了宁国府的对牌来交给凤姐,凤姐又假意推辞了一番。
贾珍便把对牌放在贾宝玉手里,让贾宝玉给凤姐送过去:
“妹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要什么就只管拿这个去取,也不必来问我了,你也不用存心替我省钱,要面子好看为上!还有教管家里的奴才们,也不用看我的面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怕有人抱怨!”
凤姐见王夫人对她点了点头,心里也就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
王夫人接口对凤姐说:
“你大哥哥既然这样说了,你便帮忙照看照看罢了,只是不要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有什么事情打发人,问一下你的哥哥嫂嫂要紧!”
凤姐也就不过分推辞,贾宝玉趁机把对牌塞进了王熙凤的手里。
贾珍又关心的问:“大妹妹你是在这边住呢?还是天天过来呢?若是天天过来就让你越发的辛苦了!要不我这里赶紧收拾一个院落出来,妹妹过来住几日还安稳些,你觉得呢?”
凤姐摇了摇头:“那边的事情也离不得我,我还是每天过来吧!”
贾珍说一切都听凤姐的,又和王夫人她们闲聊了几句,就出去忙了。
眼见天色不早,来祭拜的各家女眷都纷纷回家了,王夫人和邢夫人也准备回去,问凤姐:“你今天是怎么打算的,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凤姐回答:“太太只管请先回去吧,我今天才接手这边,正一头乱麻,得先理出一个头绪来,才能回去呢!”
王夫人和邢夫人听到凤姐这么说,就自己回去了!凤姐目送他们背影离开以后,来到了大厅后三间一所抱厦中坐了,开始考虑起宁国府这里杂乱的事情。
思来想去,心中列出了5件,当务之急要解决的事:
第1件,东西经常不见,因为经手的人太多,所以找不到人负责。
第2件,事情也没有指定给谁做,时间到了,发现没有做,找不到责任人。
第3件,一个东西有时候要领几次钱,以次充好,甚至是空口伪造。
第4件,让人做事情分担的不平均,有些人一直闲着,有些人一直忙着。
第5件,有些老人仗着主子的体面,不服从管教,还抢人功劳。
凤姐心里想着,要是把这五件主要的事情理清了,后宅的条例也就顺了。
再说宁国府里,从下人到总管都知道了,贾珍请凤姐来整理后院的事情,大家私下议论纷纷。
宁国府的总管赖升把几个小头头喊在了一起吩咐:
“如今请了西府里的琏二奶奶来管理内宅,她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也有耳闻!
无论她让人来支取东西,还是找你们回话,自己都小心伺候着!
宁可辛苦这一段时间,过后再休息也不迟!不要把自己的老脸扔了,自己落得不自在!”
有人笑着接:“大总管说的是,我们知道了!”
又有人说:“按道理呀,我们这里头也该有人来整治整治了,已经太不像话了!”
大家正在议论的时候,凤姐身边的得力管家,来旺两口子来了。大家连忙让座,又请喝茶!
来旺媳妇儿拿出对牌,一共要取三种纸:
一是给上级写信用的呈文字,用来做花名册。
二是京城里出示榜文时用的京榜纸,这个纸比较厚。
三是用来做冥器纸扎用的黄纸。
每个品种,需要多少,后面的数量都用票据标记着。
管事们连忙叫人按着数目取了来,亲自递给他们,来旺和他媳妇儿各抱一大摞子,一路来到了二门,来旺才把纸都交给他媳妇儿抱,进了内宅去。
另一边凤姐已经叫人传了总管赖升的媳妇儿来,要家里人口的花名册查看。
又让一日之内把家里的媳妇婆子们都叫进府里来点卯听差,另一边让彩明订套册子记录各个人要干的各种事,又和赖总管赖升媳妇儿说了几句话,就坐车回家了。
赖升媳妇儿跟赖总管面面相觑,觉得宁国府,这一个月怕是要变天了!
第二天天不亮,差不多才到卯正二刻,凤姐就从荣国府到了宁国府来,因为赖总管媳妇儿提前通知了下人,凤姐到的时候府中老少媳妇儿早已都到齐,也不敢乱哄哄的挤成一团,只安静的等着!
凤姐叫的赖升媳妇儿进屋,两人在里面商量如何分派众人做什么事情。
凤姐说:“既然珍大哥把事情托给了我,那我就少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我是什么性格,想必你们也有听闻!
我也不管你们以前在府里是干什么的,有没有什么脸面,要是不听我的,或者做错了一点什么事情,我是一律要从重处置的!”
赖升媳妇儿点头,并不敢多话!
王熙凤又吩咐彩明念花名册,叫一个人的名字进来一个,每一个都凤姐都认一下。
等到所有的人都进来完了以后,凤姐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吩咐到:
“这20个人分成两班,一班10个,每日在内当管亲友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管!这20个人也分成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也不用管别的事儿!
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也不用管别的事。
这4个人专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具,要是少了一件4个人分担赔付!
这4个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分担赔付!
这8个人单管收祭礼!
这8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扎,我一总支来,交给你们8个人,然后按我的数往各处分派!
这20个人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
还剩下的这些人按房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的桌椅,古玩器具,以至于痰盂弹子等,一草一苗,要是丢了或者损坏了,就问这看守的赔!
赖升家的每天要总管查看,有偷懒的,赌钱的,吃酒打架拌嘴的,立刻拿了来回我!
你要是徇私,让我的人查了出来,这三四辈子的老脸那就不要了!
如今也定了规矩了,以后哪一行的乱了就和哪一行的算账!
平时跟着我的人身上都有钟表,无论大小事都有一定的时刻,横竖你们的上房里面也是有时间的。
卯正二刻,我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凡有领牌回事,只在午初二刻。
戌初,烧过黄昏时分奠纸,我亲自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
第二日还是卯正二刻过来!说不得这几日辛苦大家,忙完了这几天不出纰漏,你们大爷自然会赏你们!”
交代完以后,又吩咐按数发放茶叶,油烛,鸡毛掸子,笤帚等物。
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围,椅搭,脚踏之类,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某人管某处某人领某物,开得十分清楚!
众人领了去,也都有了做事的方向!不是先前都只管捡好做的做剩下苦差没有人管!
各房中也不能趁乱搬错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安静了,不比先前绪乱杂乱无头绪,一切偷东西的不见了,弊病都免除了,宁国府换了一番模样!
凤姐对自己的威重令行,心里十分的得意,只是有一点,因为尤氏犯了胃病,贾珍过于悲伤,都不太吃饮食,丧家的东西,大不如自己家的好吃!
凤姐便每日从贾府中熬了各种稀粥精美的小菜,带到宁府去吃,贾珍也另外吩咐小厨房,每天单独给凤姐做上等的好菜,送到凤姐的抱厦内。
凤姐也真是个能干实事的,人不怕辛苦,天天按时天不亮就过来点卯理事。
一个人在房间内处理所有的烦杂事情,也不和这种妯娌一起玩闹,便是有人来看她也是略坐坐就忙自己的了!
灵体的薛蟠对石头说:“这人真是劳累命,瞧着这几日,人累得都脸色不太好了!”
石头似笑非笑:“这多情公子,是想要怜香惜玉了?别忘了贾瑞是怎么死的!”
灵体的薛蟠被石头怼的无话可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不理石头,自顾自的欣赏美人。
石头的心里却有一些不能与人说的忧虑,这一线生机,这个外来的灵魂,到底能不能把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