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村民大部分都保持沉默,不乏有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马德福的。我的心中十分不舒服,丧子之痛,对于任何人来说,几乎都是人生中最不幸的事情,可是面对这些只想着自己利益的淡漠村民,我感觉心中五味杂陈。也许大部分人的本性不至于多么恶劣,可是事儿就怕坏人先出头,而其他人只能够盲从。
“怎么?老爷子,你还打算动手么?算了吧,对于一个明天就将要面临血光之灾的老人家,我真没必要计较太多!姑父,你还看什么,走,今天晚了,有什么事儿,过了明天中午再说!”“小兔崽子,有本事你现在动我一下试试!”片儿长老头子还真来劲儿了,低着脑袋向老三冲过去,我敢说,只要老三敢动一动手指,这老头肯定会咕咚一下躺在地上,然后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什么的。老三显然不会那么没智商,扯着马德福就打算绕开。马德福还是太厚道了,脚步犹犹豫豫的。老三的火气冲上头顶,哼了一声:“姑父,你就是太老实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你懂不懂?难怪刚英对你们老两口总是有想法,因为你们的一再忍让,他跟着吃了多少亏你知不知道?”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被镇住了。包括发疯公牛般的片儿长,也愣了一下,随即比老三的嗓门还要大:“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大家合起伙欺负你姑父了?哎呦,可气死我了!”
这次好,没等老三碰老头一根手指头,这老爷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地面上的雨水还没有完全干涸,也不知道老爷子哪儿来那么大的勇气,咕叽一屁股正好坐在水泡子里。顿时场面乱成一团。“靠,都说沾边儿赖,沾边儿赖,好像不沾边儿也能赖上啊……”我算是开了眼界了,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老三。这家伙从半路冲出来,帮助解围的不只是马德福,还有我。现在发觉他被碰瓷,我的心里当然也不会好受。
老三对片儿长的碰瓷倒是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意思,看着老头坐在水泡里,脸上还带着笑容。周围的村民七手八脚的上去搀扶老头:“李叔,您消消气儿!”——别说,老爷子演技不错,好像真的被气得浑身发抖似的,只是我在老头睿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狡黠,才不会认为他真的被气到了呢。“李爷爷,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啊?我去套车!”——尼玛,这捧臭脚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套车?“地上凉,快扶李叔回家!”——这不废话呢,地上不仅凉,而且还湿呢!在众人殷切的问候中,老三终于说话了。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我还以为他要拿出瓶速效救心丸什么的呢,没想到他摸出来的是一张银行卡:“老爷子,这里有十万。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你赢了,就用这十万来弄镇鬼符,剩下多少钱,都是你自己的。如果我赢了,您老就说句公道话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老三手上的那张银行卡在,十万块钱就算是放到城市中普通小白领的手上,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在农村很多人的眼中,简直可以称之为是一笔巨款了。
上一次修镇鬼符的时候,总共花了也不到六万块钱,这一次应该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十万块钱没准会剩下的更多,相当于是老头白捡了几万块钱啊!“赌什么?”财帛动人心。显然十万块钱让老片儿长的心思活泛了,连屁股下面的水泡子都忘记了,疑惑的抬着头,看着老三。“赌你明天中午之前有血光之灾!”“狗屁的血光之灾!”老爷子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用不着身边人搀扶,自己就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老三手里的银行卡抢过来:“哼,小兔崽子,这可是你说的。各位父老乡亲,大家也给我们做个见证。如果这笔钱我赢了,咱们重新把镇鬼符好好修修,比原来的更好。如果还有富余,我请父老乡亲吃饭喝酒!”“好!”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跟着起哄,反正不是从他们口袋中拿的钱,也不要他们面临血光之灾。叫好的声音比刚才打雷的声音还要大。让我真切的理解了一句话: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老爷子用不着去医院了,也没有人纠缠马德福老两口。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马德福坐在炕头上点了根烟,唉声叹气。老三嘿嘿一笑:“姑父,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没事儿,那老头……”
“马德福没好气的看着侄子,大声斥责道。老三也不以为意,回头满脸坏笑的看着我:“哥们,你瞅瞅,这年月,好人难当啊!”这货还真够没心没肺的,刚掏出十万块钱,现在还能嬉皮笑脸。难道他稳操胜券?想到这里,我吃惊的张大嘴巴,傻傻的看着老三。“后半夜还有雨,今晚上本来还打算在车里对付一宿的,看来是不成了,哥们,咱俩住一个屋行不。放心,你该和小伙伴聊天就聊天,我对那玩意儿没抵触,那些玩意儿对我是不是有想法,咳咳,那我就不知道了……”这家伙还真够坦诚的,仿佛我的那点事儿都没有能够躲过他的眼睛,更不知道如何拒绝。人家本来就是马德福的侄子,真说关系,比我还要亲近很多。倒是马德福的老伴儿疑惑的看着老三:“你二姐呢?”“先走了,这两天你们村子不太平,她留这儿,只能碍手碍脚的!”说完,也不理会我是不是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扯着我的脖领子就回到之前我住的房间中。“你怎么知道……”“我勒个去,你长脑子是干嘛的,难道就为了彰显身高么?”尼玛,既边飞之后,又一个混蛋给我这样一个充满歧视的评价。让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在说实话,真不愿意和这货在一个房间里,我当然不是有什么怪癖。呃,这话听着有点儿别扭,好像有怪癖应该愿意和男人在一个房间里才对。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谁愿意和毒舌相处呢?除非是受虐狂,而且还是在精神上被虐待的那种。果然,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货张口的第一句话,就差点儿没把我气吐血了:“把你的死鬼放出来两个让我玩一会儿!”什么叫死鬼放出来给他玩啊!我特么还没嚣张到那个程度,闲着没事儿和鬼玩。假装没听见,合身躺在床上。这个房间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有两张简易单人床,还比较方便。“靠,你是间歇性耳聋还是间歇性脑残啊,把收藏放出来让我给你鉴定鉴定,看看都是什么样的货色!”这家伙真把我当成是街边摆摊卖鬼的了,还放出来鉴定。实在受不了他,翻过身,用手指了指腕子上的手表:“三哥,时间不早了,睡吧!你今天可输了十万块钱呢,心情怎么这么好?”看老三的年纪,其实还真不太好判断我们两个谁大,不过,只要他不烦我,别说三哥,让我喊他一声三大爷,都绝对不会“输?嘿嘿,我赢定了!”他倒是信心十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顿时单薄的床铺发出一声痛苦的吱呀声,他还犹自不过瘾的样子,拼命的扭来扭去,用噪音折磨着我的耳膜。这家伙不只是折磨人,连床都不放过。真想把他脑子切开来看看,和正常人的回路有什么不同。“十万块钱的银行卡就放在老头那儿,明天他儿子会乖乖的给我送回来,你信不信,要不我们两个也打个赌怎么样。你手里有阴阳伞,身价应该不菲,哈哈,赌注可以大点儿!”一边说着,老三一边从口袋中摸出两张银行卡,在床铺的吱呀声中向我展示了一下:“每张卡里有十万,咱赌二十万!”谁没事儿身上带着那么多银行卡啊,而且每张卡里还都正好是十万,不得不说,精神病的世界还真不是我这样的凡人能够理解的。“我如果是那个老头,明天一天什么都不干,饭都不吃了,随便弄点儿面包牛奶什么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电视,你觉着能有血光之灾找上门来?”“嘿嘿,那老头可是财迷,他比你干的更绝。从回家时候开始,一直到明天中午,他保证连电视都不看,躺在炕头上就是睡觉!不过,哥们,别忘了有那么一句话,闭门家中做,祸从天上来!那老头的血光之灾是跑不掉的!”老三洋洋得意,坐在床上晃动的幅度更大,噪音也更加响亮,不知道马德福老两口的思想是不是很纯洁,否则就听着这床的吱呀声,都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哗啦——”“哎呦我的妈呀!”草泥简易床弱小的骨架还真承受不住他的摧残,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晃动,哗啦一下散架了。老三摔的那叫一个惨,两边的床栏杆,直接将他夹在中间。“卧槽,哥们,快来帮忙!”耳边回荡着杀猪般的喊声,我强忍着笑,把他从一堆狼藉中抠出来。“我去问问马叔还有没有床铺吧!”白天刚下过雨,房间中还是挺潮湿的,我真担心这货会要求我把床让给他。从见到老三第一面开始,这货貌似就没有一件事儿是靠谱的,这家伙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情。“算了,反正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这么着吧!”说完,从身边扯过两把椅子。伸手在我床底下摸了半天,扯出一条木板,搭在两个椅子上,一张简陋的床就出现了。小时候贪玩,这样的把戏我也做过。不过这东西不是特别牢靠,睡觉的时候稍微翻个身,就会从上面滚下来。迷迷糊糊的感受下腾云驾雾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就会让人终生难忘。“容易掉下来,你还是小心点儿吧!”“没事儿,当初我在一根竹竿上都睡过觉,何况这么宽的木板呢?在我眼中,这东西和席梦思没多大区别!”你就吹吧!我在心里暗自琢磨,只是担心这货会半夜三更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大吼一声,把我给吓着。怀着忐忑的心情,我重新回到床上,老三也没有继续让我展示阴阳伞中的鬼魅的话题。很快就从他的方向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勒个去,不错啊,还真睡着了?不会是装的吧?”我在心里暗自琢磨,不过,还不至于闲的无聊脑袋坚硬的好像铁榔头似的,可是腰腹上却非常柔软。因为我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阴阳伞准确命中了大黑狗的腰上。大黄狗的嘴里发出低沉的昂的一声,身体就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很远的距离,扑棱一下从新翻身站起,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活了二十多年了,也算个有见识的人,可是我这还真的第一次看到如此“英勇善战”的狗。就在大黑狗再次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乱套了。汪汪汪的狗吠声此起彼伏,人居住的村子好像在瞬间变成了各种犬类养殖场了。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愣是被一只大黄狗盯上,无法去探视,这让我心里十分着急。在农村,养狗的人反而没有在城市里多,可是农村的土狗的战斗力却比城市中的宠物狗强悍无数倍。曾经有传言说,一只好狗,甚至能够单挑几只狼。最重要的是,狗还有一种特异功能:大部分狗的眼睛都是阴阳眼!现在整个村子的狗都在狂吠,再联想一下之前镇鬼符被雷劈坏的事情,我几乎可以断定,游荡在屯子里的鬼魅数量绝对不少。群狗乱吠,并没有影响到和我对峙的这个家伙,幽蓝色的眼睛仍旧死死的盯在我的身上。猩红的舌头垂在嘴巴的外面,牢牢将我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