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的小菜场，每天六点开市，爱起早的老太太们在开市半小时一准儿就来了，她们认为，越早来的人买回家的菜就越新鲜。
真正开始热闹是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大多数人会选择这个时间段来，来早一点的是伺候“小主子”吃完早饭，什么也不干直接就先过来买菜了，比如余妈。也有晚一点的，那是洗好了衣服再来逛，反正十点钟之前还有菜在那里等着人光顾。
到了十点之后，菜场中间露天区域的小贩就都回家了，有的是卖完了，也有的还剩下一点，不过也懒得守株待兔了。
所以这个小菜场一天开市也就四个多小时，以中午十一点为界限。如果十一点之前叫它菜市场，那十一点之后得叫鬼市场了，因为那个时候连一个鬼影子都找不出来。
石娟跟石家慧每天都是洗完衣服再去买菜。这天早上，石家慧跟石娟来到菜场的时候，里面人山人海的，可能这一天都约好了一个点来，打算要挤爆菜市场。
她们刚走到中间地带，石娟突然鬼鬼祟祟地转过身，对着石家慧的耳朵就说：“你看前面蹲在地上内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就是给班主任无偿干家务的女佣之一，纪律委员周二立的妈妈！”
石家慧不动声色地看着前面，确实有个长头发穿红衣服的女人蹲在地上，只见她拿起一个葫芦在那左摸摸又瞧瞧。
石家慧一拉石娟：“管她呢，我们又不认识，走吧！”
两人正要离开，只见周二立妈妈抬手就朝葫芦掐去，用她长长的指甲一下子就掐出来一小片，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朝破了个小口的葫芦添过去，吧唧吧唧嘴说：“大妈，你这葫芦好像有一点点苦味啊！”
“大姐，我家葫芦没有苦的，你再尝尝看看！”卖菜大妈着急地说道。
周妈把葫芦往地上一搁，认真思考了一下又说：“我尝过了，一开始不苦，是回味有点苦。”
大妈拿起来也对着那个破口子舔了一下，砸砸嘴说：“没有啊，不信你再试试！”
只见周妈一脸的黑线，皱着眉头果断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说：“算了不要了，下次再买！”
“哎呀大姐，你舔都舔了还不买，不买你别掐我葫芦啊！”大妈急得不行不行的。
周妈站起来说：“你这苦的让我买回家干嘛？我总不能买个苦葫芦扔垃圾桶玩吧？”
这时，石娟远远地看着周妈摇摇头，对石家慧说：“她肯定是看见卖菜的大妈也舔了一下，所以觉得恶心才不要的，不过，还是她们买菜有经验呀，我上次买个葫芦，到吃饭的时候夹了一筷子才知道是苦的。”
“我也跟你一样吃过亏，不过，要让我掐一片生的尝味道，这事我还真干不出来！”石家慧笑着说。说完两人又准备走。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卖菜大妈急切的声音：“哎呀呀，你别走啊，你刚才说了不苦就买的！”原来是大妈抓着周妈的衣服不让走，周妈已经走了几步了。
周妈可不是吃素的，她用力把自己的衣服拽回去，吼道：“怎么的，你还想强买强卖吗？我就不买了，不苦也不买，我不喜欢你葫芦的颜色，不喜欢它的形状，如何？”
“只要不苦你就会买，我们说好的。”大妈说不过周妈，只好又说了一遍约定的话。周妈懒得理她，又要继续走。大妈急忙又跑过去拉，两人在那推推搡搡的。
“你这女人，一看你穿得花枝招展的，怎么这个德行？欺负一个卖菜的老人家！天哪，这人心如果是黑的，外表艳丽有什么用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凹院的101，此时她正瞪着周妈，怒气冲冲地喊着。
石娟在旁边小声说：“终于有厉害的人物来打抱不平了！”
石家慧连忙捂嘴一笑：“噗，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两人又移了移步子，人来人往的，她们决定找个不太妨碍人过路的地方站着，再看看这个捡来的热闹。
周妈一看对方来了个帮手，也不含糊，直接朝101瞪了过去：“你想出头是吧？我不管她是你什么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从我兜里掏钱逼我买她那个苦葫芦！”
101很明显没有搞清状况，她听周妈说完，扭头就看了看卖菜大妈，大妈连忙说：“这位大姐，我的葫芦不苦，不信你尝尝。”说完就把葫芦递给了101，101也不推辞了，拿起葫芦就朝那块抠掉的缺口舔了一口，也咂咂嘴：“不苦啊，凭什么说人家葫芦苦？是你的嘴巴苦吧？”
周妈呆呆地看着101舔完了她和卖菜大妈舔过的地方，胃里一翻腾，直接就“哇”地干呕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胃部，又朝101大声喊道：“我凭什么说它苦，就凭那块缺口是我亲自抠的，也是我第一个舔的，我舔的时候是苦的，卖菜的又舔了一次说不苦，你是第三个舔的，你也说不苦，你们的嘴巴都是没有味觉了吧？”
101一听，脸色大变，停顿了三秒，她很负责任地干呕了三下，然后拼命朝地上吐着唾沫，也不说话，拔腿就跑了，估计是赶着回家漱口去了。
原地剩下周妈和卖菜大妈两人僵持着，这时候，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打着圆场说：“那个大姐，你就把葫芦买回去吧，大不了那个抠了缺口的葫芦柄不要了，那个地方如果不太苦的话，葫芦肚子肯定甜！”
卖菜大妈点点头：“是啊，我保证做熟了甜丝丝的，我种的东西我知道，是一根藤上结的，都卖了好多个了，没人说苦，还有人连着两天来买了呢！”
见很多人围观，周妈也不好意思了，万一有个同班的认识自己的家长在某个角落看见了，多不合适啊，她赶紧顺着卖菜的话下台阶：“那好吧，我买了，你称一下！”说着两人就走回到卖菜的摊位上。
卖菜的一称：“大姐，一共三块八毛钱。”
周妈白了大妈一眼：“三块，没零钱！”
“哎哟大姐，我们种点菜不容易啊，虫吃一波干旱一波的，八毛钱你给五毛好吧？”大妈央求着。
周妈一挥手，埋怨道：“我没有零钱，有还不给你了啊！就三块钱了！真是的，不买你的你非要卖，买了还分毫必争！就三块了！你们这些乡下人，怎么这么难缠！”周妈说着就伸手去包里拿钱，摸出几个钢镚儿。大家都看到了，她包里确实只有三个一块的硬币，不过里面还夹着一个黄橙橙的五毛！
大妈眼尖：“大姐，有一个五毛躲在里面呢！”
周妈连忙手一抖，就把五毛的抖进包里了，她将三块硬币往菜篮子里一扔，说：“就三块钱，没零钱！”说完拿起葫芦就扬长而去。
卖菜大妈在半篮子白菜底下找啊找，半天才将三个硬币找到，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石娟看得哭笑不得：“以前就知道这周二立有一个事儿妈爹，没想到还有一个八婆妈啊！”
石家慧连忙说：“再不走咱俩就成了八卦妈了！”说完两人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