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来得很迅猛,每天早晨地上都是一层薄冰,稍微滑一点的鞋底都有滑倒的威胁性,出门上学的时候,大人总不忘叮咛一声:“路上慢点走,踏稳实了再迈另一只脚!”话是好话,有没有人听就不知道了。
妈妈们依旧有起早洗衣服的,洗好晒到楼顶,码到绳子上一会儿功夫,就冻起来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像搁置了半天的大烧饼,又硬又干。
太阳出来好大一会才暖和,一帮人忙好就上楼顶围起来晒太阳,顺便唠唠八卦。石娟跟石家慧拿着十字绣就坐在旁边的石头阶上,这楼跟隔壁邻居家的楼顶之间有一个长长的石阶,妈妈们经常当成小板凳坐着。
“哎呀,两个小石啊,你们班的新闻真是给我们陪读妈妈贡献了好大一个话题呀!没想到我们院还能出时代好青年呢!”大嗓门故意打开了话题。
石娟勉强笑了笑:“什么好青年呀,那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撞上了,也是汤成那孩子运气好。”
余妈听到大嗓门说实验班,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哪个班没有点新鲜事,有些班还因为抓到半夜上网的学生,在广播里出尽风头了呢!”说完眼睛瞄了瞄大嗓门。
在高飞和胡欢欢被黑脸主任一连表扬了八天后,大嗓门的儿子紧接着就被点名批评了,因为他们的班主任在半夜接到大嗓门大义灭亲的电话,揭发亲儿子三点钟都不回家,一个人无所顾忌地在网吧上网。
班主任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一肚子火,跑到网吧找到大嗓门的儿子就连着打了两巴掌,第二天还报给黑脸主任,作为反面教材在全校师生耳朵里批评。
大嗓门不知道儿子还出了名,她连忙警觉地问严姐:“哎哎,严姐,那个黄鼠狼是说哪个学生被广播里批评了?”
严姐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不知道啊!我最近就听见高飞救了同学,成了好青年,别的没听说啊!”
这时1101连忙说道:“严姐,你前天不是说大嗓门的儿子成大反派了吗?怎么忘了呀!难道不是大嗓门跟你说的?”刚说完见情况不对,连忙说:“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好像是说高飞成了好青年,对!”
大嗓门一拍大腿:“哎呀!我说那小王八蛋怎么好几天没理我,原来是在学校里出丑了!班主任也真是的,这点事干嘛还让孩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洋相?怎么说这件事我也是举报人,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啥老师啊!”
严姐说:“你儿子怎么一点小事就不理你了?去年那次抓住他上网,快放寒假才跟你说话的吧?我在隔壁还纳闷,以为你儿子嗓子哑了呢!”
“哎,严姐,家丑不可外扬啊,我每天为他服务,一日三餐加晚上回来还有一顿夜宵,干净衣服穿脏衣服丢的,我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伺候的好不好咱不说,连一个笑脸都得不到!这还养出仇人来了?你说现在的孩子,说都不能说的!哪像我们小时候,大人想骂骂几句想打打一顿的,谁恨他们了?还不是哭哭擦擦眼泪,又去放牛割猪草!”大嗓门激动地埋怨着。
何姐在旁边说道:“大嗓门,你还比我们小时候啊,时代不同了,我们小时候能吃上一碗纯粹的白米饭都开心一天,那时候有几家有那条件?都是中间一团米饭外边全是红薯!我家那米饭还要留给我弟弟吃,我们姐几个净吃红薯了,所以我现在看见红薯胃里就反酸水!”
1101大声说:“你也就是搁现在说说,放在过去,你要说看见红薯反酸水一定要被路人打死的!我们村里家家户户红薯还舍不得吃呢!我妈种菜,那个丝瓜最能长,泼点大粪,一颗种子能结出一篮子丝瓜来!每天丝瓜瓤加几粒米煮一大锅当饭吃!那时候,爹妈出工,我们小孩子拿着粪筐到路上去捡猪粪牛粪,回来扔粪坑里,经常为了偷牛粪打架呢!”
大家都被她说的勾起了回忆,一个个笑了起来。石娟和石家慧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懂为什么牛粪也要偷。石娟问:“真奇怪,怎么连个牛屎也要偷,在牛屁股下面接着吗?”
严姐哈哈笑着说道:“你们城里的没见过吧?乡下牛粪是做记号的,谁家牛拉的,谁就在旁边树上折一根小树枝插在牛粪上,如果是路过的牛,谁第一个看见谁做个记号,别人见了就不会动了。”
大嗓门也来了兴致,连忙说:“1101大姐是把人家插的树枝拔了,再把牛粪捡回家,被人发现能不打架嘛!”
1101连忙说:“我小时候可聪明呢,哪像现在这么笨!我捡到一堆牛粪就带回家直接用手糊到茅厕外边的墙上,谁也发现不了!打架的都是当场被抓现行了哈!”
大家听了又开始议论纷纷,说自己也用手糊过牛粪,并且讨论糊成什么样的形状最好看,还可以用手指在牛粪上写字,不喜欢哪个小伙伴,就写上“谁谁谁大王八儿子孙子毛”。
石娟跟石家慧听着她们离奇的故事,感慨农村孩子真能吃苦能受累,因为小时候的挫折教育,所以成就了她们坚韧不拔的精神,她们是这一代里最勤快的。
石娟小声跟石家慧说:“我们小时候虽然没有牛粪也没有红薯饭吃,但是你记得吗?那时候粮站供应的米经常是陈米,有一次还变质了,我家吃那个变质的米吃了一个月,现在想想都恶心!”
石家慧点点头:“那米都发黑的,那段时间所有人家都得吃那米,那时候粮站是垄断的,碰上那一批次的米坏了也没办法,买东西还要用粮票呢,还好我们只是经历了那个时代的尾声部分。”
石娟邪魅一笑,压低声音说:“还好她们没提我家高飞的风流韵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那小子嘴可硬着呢!他还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气人不?”
石家慧往旁边瞧了瞧,笑了起来:“我家叶帅嘴里也掏不出半个字来,他们一定是商量好了的!你今天还好是赶上忆苦思甜大会了,要不然怎么岔也岔不开话题的!”
“好险,刚才差点就引出来了,多亏余妈祸水东引,哈!要不然她们都能从天上的太阳说到高飞头上来呢!”石娟肯定地说道。
石娟对这帮姐妹们的八卦能力十分了解,她们要想说什么人,一定会扒皮抽筋刨根问底地说到尽兴,就像没事的时候嚼槟榔一样,一直嚼到嘴里的吐沫只有唾沫味了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