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吃饭的时候,高飞拿着筷子几粒几粒地往嘴里送,石娟看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他:“咋了这是?今天也不逗猫了,哪里不舒服?”
高飞心不在焉地叹口气,说:“哎,何止不舒服啊!”旁边小花猫在他腿肚子上蹭来蹭去,每天高飞吃饭都要喂它几口好吃的,已经混熟了。只要高飞坐到饭桌旁,不管是不是在吃饭,它立马就过来了,赶都赶不走。
石娟放下碗筷,伸手摸摸高飞的脑门:“好像没发烧啊,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高飞刚想说:“我是心情不舒服!”转念又想:“何不将错就错呢?今天晚上火力是最猛的,我得避避风头啊!”
“妈,我全身都不舒服,吃不下,我不吃了…哎哟,我得去床上躺会儿。”说完缓缓站起身,还假装摇晃了一下。他想,既然演戏就要有敬业精神,一定要演好!演到位!
石娟吓得一把扶住他,焦急万分:“哎呀儿子!咱去医院看看吧,别是感冒了!弄点药吃吃!”
高飞有气无力地说:“妈妈,我没发烧也不咳嗽就是想睡觉。”石娟连忙心疼地念叨:“好好好,你快去床上躺着,睡一会到两点半还不舒服就叫叶帅替你请个假啊!”
高飞做出一副步履艰难的样子,由石娟扶着慢慢走进房间,躺到床上。看到妈妈出去关上门了,高飞忽地从床上一下子蹦起,兴奋地伸出舌头做着鬼脸,两手张开跳起摇摆舞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手儿抖抖…足足半小时!终于跳累了,他一头扑到床上,仰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突然有一丝淡淡的负罪感。
“我居然混到用装病来逃避上学的地步了,可悲呀!可叹那!”他长吁短叹地嘟囔着:“想当年我读小学,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毛孩子,那一次还真是生病了,可我不还是自己一个人咬牙坚持走去学校吗,到后来被老师发现打电话给我妈,家里才知道我高烧,多么坚强的小孩子啊!不行!今天我不能认怂,还不如一个小学生呢!极其可耻!”想着想着他忽地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往房门走去。
可惜的是,帅不过三秒!当他的手触到门把手时,又猛地一下抽了回来,仿佛那不是门把手,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只见他立马转身冲到床前,往床上一纵,又躺着了。
此刻高飞的脑子滴溜溜飞快地转着,想尽一切办法自我安慰:“其实呢,并不是我认怂,我有那么弱吗?只怪那米老鼠,他是真变态啊!真要给他打一耳刮子,以后我这帅脸往哪搁!还怎么混呢?!”
就这样心乱如麻地躺着,在请假和不请假之间犹豫不定。最后拿起枕头往脸上一摁,嘴里叨叨:“妈妈,我对不起你了!我是真怕耳刮子啊!妈妈呀!”
“儿子,怎么了?真那么不舒服啊!都喊上妈了!”石娟急忙走近拿下枕头摸摸高飞的额头,还是不烧。看着高飞难过的样子,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高飞被突然走进来的石娟吓得不敢吭声,只能哼哼唧唧的,没想到吓跑了石娟。他正在自我纠结要不要让妈妈如此担心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高飞哟,你的魂儿吓跑了快回来哟!”
“哈?啥情况!大爷的!这不是楼上的大嗓门吗?她跑到我家门口来喊啥?还喊我的名字!”高飞心乱如麻,他知道这是安市周边农村家喻户晓的一种特殊风俗。小时候他跟着奶奶住的时候,如果高烧不退,奶奶就以为是撞邪了,就这样给他叫魂,还叫一个人在旁边代表本人答应。传说越大声叫,越能把魂早点叫回来。没想到今天妈妈喊大嗓门来干这事!不过大嗓门应该是百里挑一的高音了,这事她干最合适不过。
门口的石娟看着大嗓门喊,她自己不好意思叫魂,只是大嗓门喊一遍,她替儿子答应一声:“回来了哦!”
整个院里都是大嗓门的高音和石娟的低音:“高飞哟!你的魂儿吓跑了快回来哟!”“回来了哦!”
院里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她们知道这是在叫魂,都议论纷纷,说一定是晚上自习回来路上撞邪的,现在发作了。
余正一家也回来了,余妈拉着脸在旁边说:“搞什么封建迷信,幼稚可笑的行为!”旁边人没有理她,只有严姐回答说:“小余,我们都叫过很灵的!”余妈不以为然:“严姐,如果叫魂那么灵验,还要医生干什么呀!”
严姐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旁边1101说:“别人叫魂是别人的事,又没碍你什么事,你干嘛指指点点,你小时候没叫过魂?骗谁呢?”余妈说:“小时候叫过那是不懂事,现在知道科学才可信!”
1101鄙夷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说从来没有被叫过呢!叫过还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封建迷信!”余妈刚要反驳,1101立刻阻止她:“你快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余妈气炸了,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没人帮她说话,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她立刻转身走进屋,“嘭”地又摔上了门。
石家慧出来看了看,进屋对叶帅说:“你们是不是有人吓唬高飞了?她妈在给他叫魂呢!”
叶帅不紧不慢地用一根手指挠了挠眉头,说:“他不是吓到魂了,是吓破胆了!”心想:“好你个高飞,谁不知道今天下午米老鼠的火力集中法力值满格,你让我们去当出头鸟啊!自己像乌龟一样躲起来,够可以的!”
石家慧不明所以,叮嘱着叶帅:“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不要突然喊一声,把他吓一跳,就可能吓到魂了呢!老一辈人都这样说的。”
“妈,放心,他没事!过了今晚就好了!”叶帅淡淡地回答。
石家慧笑道:“明天当然好了,叫魂都是第二天就没事了。”叶帅耸耸肩说:“不叫魂,明天他一样好!”
“高飞哟!你魂儿吓跑了快回来哟!”大嗓门自己都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了,“回来了哦!”石娟小声答着。
高飞在床上烦躁不安地拿起枕头蒙住头和脸,顺便合上耳朵。这声音像无数个人在一起疯狂地嘲笑他:“哈哈哈哈哈!认怂了!懦夫!连小学生都不如!”
他翻来覆去地滚着,终于听不下去了,一骨碌爬起来!拉开房门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对着石娟两人大喊:“你们不要喊了!吵死了!”
大嗓门刚喊出一半:“高飞哟!”张开的嘴吧像被摁了暂停键,眼睛直直地望着从屋里冲出来的高飞。
石娟站起来拉着高飞的手,说:“儿子,你好了啊?”
高飞做了个“够了”的手势,用背课文的口气快速地对着石娟说:“是的妈妈我好了!谢谢你们给我叫魂,让我如有神助,一身轻松!完全康复!再次感谢阿姨,感谢妈妈!”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又盯着石娟说:“请问阿姨,妈妈,现在你们可以不喊了吗?”
大嗓门这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对着院里看热闹的人说:“哈哈!叫魂叫的好吧!立竿见影的效果,她儿子好了!前后都没有半小时哇!”
大家都鼓起掌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还是祖宗传下来的方法奏效啊,刚才连路都走不动的孩子,一叫魂马上就活蹦乱跳了!这事明天上菜场一说,估计不出三天就可以传遍程普镇的每一个角落了!这可真是令人期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