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
这个程雪瑶是不是多少有点儿大病,就喜欢自己把自己整的惨兮兮的,然后再赖到别人身上。
新糯讽刺道:“许公子这么容易放下屠刀,应该是个心善的人啊,那当初怎么能听我的,来还这个惨兮兮的女子呢?”
程雪瑶现在的确很惨,她大半个身子都湿了,幸而丫鬟及时拿东西给她披上,否则定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走光。
听闻新糯的话,她眼中含泪,转头看向依然站在船头的元忱,而后伤心欲绝地一扭头,捂着胸前的披风扣子,迈步就走。
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我虽然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我对不起你我认的样子。
新糯也不拦她,看向满脸担忧神色的许儒清,淡淡道:“这次你诬赖我,算不上什么大罪,但我给你记着呢,你再诬赖人,我也只好顶着妨碍公务的嫌疑,去京兆府告你一状了。”
许儒清心里一惊,面上却什么也不显,甩了下袖子,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语气:“你自己行事不正,我及时回头,如何是诬赖你。便是你现在去京兆府敲登闻鼓,我也不怕。”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何之前程雪瑶一直提醒他在外做出与这程糯十分熟悉的模样了。
如今去外面问问,总有人知道他和程糯是很亲近,很听她话的。
“你还真是,死不悔改。”万分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许儒清也沿着程雪瑶离开的方向走了。徒留新糯在原地,接受围观者的指指点点。
新糯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因为刚才许儒清那句话,又勾起她熟悉的恐慌厌恶感。
她抬手敲了敲额头,难道真的有前世,前世许儒清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看在元忱等人眼中,新糯这样便是在懊恼。
刚才还觉姑娘行事卑劣的赵崇范,现在就只有心疼了。她才几岁啊,就算一时没想开推了那个程姑娘一下,又有什么的。
这么想的,还不只是赵崇范,而且他们一致的忽视了“被欺负”的也不比新糯大几岁。
元忱看了眼程雪瑶离开的方向,想起她走前看向他的那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一眼,元忱讽刺的笑了下。
或许明天,他会收到一封信,乃是程小姐自觉丢了颜面,不配嫁他为妻的要求他不要再去提亲的信了。
这样揣度程雪瑶,是以前绝对不会有的事,因此此时难免让元忱有几分自责,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当年小恩人,才会用这种恶毒的标准衡量她?
然而刚是这样一反思,元忱就又想起当日她落入水池,自己下水去救,却被她几番挣扎着往旁边,手臂上现在还有她长长指甲抓出来的伤痕。
其实从那时候就该知道,那位程姑娘不想嫁给他。
至于为何不想嫁,现在的元忱一点儿都不好奇其中原因。
他看向岸边的少女,一副长兄的语气,道:“你怎么和一个男人来了这里?”
还是今日这么特殊的时候。
新糯:师父介绍我们认识了,你就开始摆师兄的谱儿啊?
“玉龙桥这么热闹,我想出来玩不行?”
元忱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崇范已经说道:“行啊,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现在、你要不要来船上坐会儿?”
然后把他们带在船上的一桌席面中的特色菜,给新糯说了一遍。
新糯出来半天了,听到有什么炸鹌鹑、玫瑰糕的,肚子就咕噜一下,她迈步上船,“多谢邀请。”
赵崇范没想到姑娘真愿意上来,又惊又喜,当下便引着新糯到船舱里,叫人把他们带着的席面摆开,然后小二似的在一旁给人家布菜介绍。
刘超等人都有些没眼看,赵崇范哪儿都好,只看见美人,一点男子气概的威严都不顾了。
元忱随后进了乌蓬下,对吃得香甜的新糯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这能当家做主的语气,叫赵崇范等人都看向他,你还不是程家女婿呢?就这么管着小姨子,不对是大姨子了?
元忱完全不理会朋友们的眼神,在对面坐下来,见新糯面前的碟子里放的都是肉食,给她夹了两筷子小炒,“晚上不宜吃太多肉食。”
他什么时候不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今晚却成熟稳重又体贴,让他一众朋友再次惊讶不已。
“端明,你看元忱这样子,像不像是照顾女儿呢?”赵崇范忍不住找刘超吐槽。
此时,元忱又递了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给新糯,示意她擦擦嘴角。
一边看着人家吃,一边说道:“若是闲日无聊,去珍宝阁珍馐阁玩,别跟什么不知道弟媳的人出来。”
新糯嗯嗯两声,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道:“我才来京城那会儿,程家的大哥出去给我买了些地毯什么的,后来却听程雪瑶那边的丫鬟说,大哥当日买的地毯,是什么人挑出来给程雪瑶的?”
元忱眼皮一跳,他一开始误会了,以为是程宇安是去给程雪瑶买东西,让小二拿出来的都是她会喜欢的颜色样式。
后来和她碰见才知道,当日的东西都送到了她新来的那个姐姐手里。
当时元忱还很生气,想质问抢瑶儿东西的姐姐,只是转念一想,也并非是抢的,才没有问。
否则当日得知她是小恩人,后来再得知又是自家小师妹,他恐怕没颜面和她说话的。
新糯在乌篷船上吃饱喝足了,才下了船,元忱不放心,放下几个好友,要送她回内城。
赵崇范扶着乌篷船的门柱,看姑娘和元忱一前一后的下了船,后悔地直摇头。
“若早知道她就是程家亲生女儿,当日程家的归宗认亲宴,我一定会去的啊。”
刘超倒不是不如赵崇范这般痴迷,美人太美了,也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不可接近感。
况且,他看着,元忱兄对这位美人,同样的多有照顾。
有元忱这样的风流才子在前,他们都没有任何竞争力。
刘超拍了拍赵崇范的肩膀,笑道:“痴心一会儿就算了,那样的美人,可不是我们能守得住的,别多想啊。”
谁知赵崇范摇摇头,“我知道。再说你看元兄那护着的样子,我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对于元忱这个人,他们都是佩服的。
回去的路上,新糯也提到二师兄的那些朋友,元忱说道:“他们都是可以认我当大哥的,你的事,不会拿出去乱说。”
新糯好奇地打量下二师兄,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点了下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元忱不觉便露出笑意。
新糯说道:“我想明白了,虽然你出身不显,但好歹考上过举人,和你的那些朋友相比,就是学渣中的学霸了。”
元忱双眉一轩,疑惑:“学渣?学霸?”
要新糯解释,她也不知道,便挥手说道:“大概就是读书差和读书好的意思。”
低沉悦耳的笑声响起,元忱说道:“学海中的渣滓和霸主?倒是贴切。”
新糯佩服地看他,二师兄能考到举人,这书也没白读啊,解释的这么好。
眼看着进了内城,新糯问他:“你要不要去程家看一看程雪瑶,毕竟你们明天就要定亲了。”
元忱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定不定得成,还要到明天再说呢。”
说话间,前面街口走出来一个骑马人,像是熟人的样子。
“大哥?”新糯看了眼,喊道。
程宇安夹了下马腹,提升马速走到近前,向元忱点了点头:“劳烦元兄送舍妹回府。”
元忱没有理会这句话,严格来说,他也是糯儿的兄长。
“我就回了,”他说着看向新糯,“回去看会儿书,消消食再睡。”
程宇安眉头微皱,这人明天就要同他师父来程府向瑶儿下定,怎么在糯儿跟前,还如此不避亲疏?
“元兄慢走,”程宇安举手拱拳。
元忱调转马头打马离开,程宇安这才伸手牵了新糯骑的那匹刚成年母马的缰绳。
“这是元忱给你准备的?”程宇安问道。
“是啊,二,人家毕竟有些资产,给我准备一匹马还是很简单的。”
程宇安看了她一眼,天上有云层遮着月色,他无法看清妹妹脸上的神色,任由马儿向前走了会儿,才说道:“明天元忱要来给瑶儿下聘的,你和他注意些分寸。”
新糯摸着马儿顺滑的鬃毛,笑道:“放心吧大哥,我不会抢她的东西。”
程宇安说道:“你的婚事,家里会安排更好的。”
新糯转头,道:“可是祖母似乎想让我联姻呢。”
要不是程雪瑶成了养女身价掉了,程家一定也会给她找个不错的高门。
程宇安说道:“你别怕,若不是四角俱全的婚事,我头一个不同意。”
“有大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月色下马蹄哒哒,载着兄妹两个往家里走去,显得时光都有些美好。
很快到了挂着一排红灯笼的程府大门外,程夫人那里的一个经常出来跑腿儿传话的嬷嬷就在门边等着。
看见人回来,嬷嬷上前帮新糯牵了马,说道:“小姐,夫人有事找您。”
程宇安翻身下马,“我也一起去吧。”
“大少爷,您明天还要上衙,夫人叫您回去休息,她们女孩儿家的事,夫人会公正处理的。”嬷嬷一脸的不容反驳。
新糯不屑,“这是一回来就告状了?她说什么,我和许儒清联合,推她下水?”
嬷嬷面上冷色沉沉,道:“小姐到底打算了什么,说清楚便都知道了。”
说着便请新糯上轿子。
新糯钻进小轿子之前,对外面这嬷嬷道:“劳烦您一下,派个人去给我爷爷奶奶说声,我已经回家了,待会儿就去梨院。”
嬷嬷行了一礼,道:“小姐放心。”
小轿子悠悠停在程夫人院子的月亮门外,新糯还没刚下来,就觉一阵冷风向着她袭来,她侧身一躲。
不等女儿出来就伸手打去的程夫人扑个空,力道没有泄处,一下子倒在轿子上。
程夫人哎呦了好几声,连叫反了。
新糯不想和她费口舌,笑道:“原来母亲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追问事情缘由,却是要我打我给你的好女儿出气啊。然而我可不喜欢挨打,这就不陪了。”
说完就走,程夫人被两个丫鬟掺起来,沉声道:“你给我回来。不然,我就告诉你父亲,如此恶毒行事,少不得要开祠堂审你。”
这还是为了我好了?
新糯摆摆手,愿意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程夫人不能奈何新糯,吃了一肚子气回房,短短几步路,发作了好几个丫鬟。
程雪瑶眼睛红肿地从屋里迎出来,她今晚回来就一直待在程夫人这儿,刚才外面的动静,她都听得清楚。
“算了母亲,”程雪瑶声音哽咽,神情低落,“我欠她的,怎么样都活该。”
程夫人心疼地抚了抚女儿的鬓角,心疼道:“我的儿,别这么想。你的东西都是我和你父亲给的,我为母的东西,想给谁也轮不着她一个女儿置喙。”
如今,程夫人十分肯定,那个女儿就算是在她跟前养大的,她也很难喜欢。
所以在程夫人心中,瑶儿这个贴心的女儿,如今是一点都不欠那个讨债的亲生女儿的。
程雪瑶感动地抱住程夫人,哭道:“娘,娘,我们这般有母女缘分,当初女儿怎么没有从娘的肚子里出来?”
哭声凄楚,话语惨然,听得程夫人眼眶酸涩心头难受。
“好孩子,不哭了,我们照样是母女啊。”
程雪瑶点点头,和程夫人相互搀扶着回了房间。
“娘,今晚上我出了这么大的丑,实在是没有颜面去嫁元忱哥哥。”
听见这话,程夫人不满意了,“他一个举人,有什么立场嫌弃你?我儿不要忧心。”
程雪瑶摇头,万分不舍道:“我喜欢元忱哥哥,我不想让他和我一起丢脸。他只是个举人,还要做生意,他应该娶一个门第更高的增光添彩。”
程夫人心疼不已,再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下来,不向外界公布真相。
否则,瑶儿如今也不用处处受人指点。
“不嫁他也好,”程夫人说道:“一个绝了仕途的举人,我还怕你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呢。待过了这段时间,娘一定给你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
程雪瑶低落道:“如今女儿不求别的,只求不给别人添麻烦。元忱哥哥对我那般好,今日我却要辜负他。”
一副十分喜欢元忱想嫁给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