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宗蒹葭命人将药送到了摄政王府,那人亲眼看着宗持喝完后,才离开。
慎国公府内,下人低头回禀,“回夫人,王爷已服了药。”
宗蒹葭已经算过,再喝两次药,宗持缺失的情绪感知力,应该就能恢复了。
“你手中药引的量,刚好还够两碗药!明后两天,你记得定时去送……下去吧。”
“是。”
下人从房中退了出去。
暗处,顾仁泽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人快步远去。
他问身边的小厮,“夫人给摄政王送药了是不是?”
小厮没有任何反应。
顾仁泽似乎才想起来,他笑了一声,“看我这记性!怎么忘了你又聋又哑。”
顾仁泽打了个向前的手势,小厮明白,推着他,进入房中。
顾仁泽没有绕圈子,直接表明来意,“我要下去。”
宗蒹葭竟也没有多问,因为每次从凤无心身上取了药引,顾仁泽都有必要下去,做他该做的事。
“好。”
……
宗持一连喝了三天的药。
第三天的时候,黄昏降临,他仍旧在书房忙碌。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漆黑,灯火通明,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望向远处。
只见松柏错落有致,四季常青,雪花纷纷扬扬,斜斜飘落,因着未起寒风,这样的大雪,在静谧的夜晚中,倒显出别样的温柔来。
宗持的思绪渐渐从公务中抽离出来,神色放松。
这些天,宗持忙于政务,日理万机,每天皇宫、王府两点一线,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朝政。
此时此刻,闲下来,他还有些不适应。
而人一旦休息的时候,就会想些有的没的。
眼中只有公务的宗持,想起了他后院唯一的女人——风午悦。
宗持一开始想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十分陌生,陌生到他甚至不明白,怎么莫名其妙想到此人?
风午悦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符号。
然而还不待他深想,心底那种翻涌上来的热切思念,瞬间淹没了他。
宗持凤眸发亮,心间滚烫,他疯了般,想去到风午悦身边!
刷——
宗持转身,火红衣摆疾速划过半空,风一般离开了书房。
外头,沧河见宗持火急火燎,不明所以,急忙跟上。
……
雪越下越大,仅仅只是宗持从书房走到惊鸿院的功夫,地上的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
宗持飞快走过,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沧河没想到自家王爷竟然来了惊鸿院,而且浑身散发着即将获得喜悦的幸福感……
宗持这种浑身洋溢着生气的状态,沧河太久没见了!
他起初先是惊讶,后来想到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充斥担忧,愣是生出一种拦下宗持的冲动!
宗持走得不是惊鸿院的正门,而是抄近路,从偏门进来。
宗持需要绕行一片湖泊,才能来到风午悦的卧房。
湖泊不远处,种着几株梅树,将开未开,大多还都是花苞的样子,雪茶手臂上跨了一个篮子,小心翼翼地摘下几朵开放的梅花。
雪茶看见了宗持,惊异之色一闪而逝,而后嗖地转过头,神色憎恶。
她抓紧花篮,正要走。
宗持自然察觉到她对自己怪异的态度,“站住。”
雪茶原本想一走了之,可她又怕给风午悦添麻烦,于是强忍着脾气,敷衍地行礼。
“你在干什么?”
雪茶举了下花篮。
宗持扫了一眼篮中,发现只有零星几朵梅花,又看向那边的几株梅树,褐色虬结的枝干上,花苞不少,却少有盛开的红梅。
宗持觉得奇怪,他知道,因为风午悦的植物系异能,她所居之地的花草树木,向来比别处长得茂盛,花也开得更早,按理说,梅树早该全开花了才对。
他淡漠道,“那些梅树怎么回事?王妃不喜欢它们,所以不准它们开花吗?”
雪茶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她敏感地发现宗持的异常,但她并不在乎。
雪茶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用僵硬的腔调说道,“海、天、一、色。”
宗持心下默念几遍,才对应上那几个字,确认道,“海天一色?”
雪茶颔首。
“耳熟。”
宗持自语,同时认真地思索。
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猝不及防地翻了出来。
宗持脸上的气色,瞬间散尽,白得吓人,更胜漫天冰雪。
他凤眸紧缩,浑身如坠冰窖,血液仿佛都被冻住,唯有脑海中的某些画面,还在鲜活流动,并随着他的回忆,不停地填充,直到完整还原那天发生的事——
他给风午悦戴上了海天一色!
这件事仿佛一个开关,后面那些他伤害风午悦的记忆,接踵而至,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狰狞恐怖地占据他的大脑!
“我做了什么……”
宗持失神,双眼幽暗空洞,浑身战栗。
当一口鲜血喷出来的时候,他闭上双眼,整个人犹如死尸,朝着脚边冰寒刺骨的广袤湖泊,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