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泷一行再次回到天京官驿。
只是,此次,她们的居所之外多了一些巡逻的士兵。
只是,裴雪泷心里清楚,这些士兵不过是摆着看的,以那人实力神秘之莫测,就算没有这些士兵,她们也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这些士兵,不过是警告她们安分。
——
山南县,穆如风已经带兵抵达。
听闻朝廷派兵来,县中百姓闻风而逃。
随着天不下雨,河流改道,兼之妖患大行其道,周边县域,莫不流传着帝王昏庸失道的流言。
甚至,还有山野草莽之辈,扯了大旗喊着斩昏君,顺天意的口号。
只是贫远之地,实力微弱,没掀起什么风浪。
穆如风进城的时候,一张传单正好飘到脚下,捡起来一看,正是读书人撰写的帝王失道歪诗。
走至一院落外,声声童谣天真无邪,但细听,童谣的字字句句,又莫不是在唱帝王失道,天降神罚。
天灾人祸,要处处这么及时的与帝王失道联系起来,怕也没这么容易。
而这山南一域,处处高诵帝王失道,从童谣到歪诗的流传,没有乾元宫在背后的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以穆如风寻常的雷霆手段,自是恨不得把这些大传流言的逆贼抓起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但不久前,他接到了夏清晏的那封密信。
饶是如此,在院落外驻足良久,还是禁不住轻嗤一声:“愚民!”
信中,夏清晏叮嘱他,到达山南县后,无论流言传得有多盛,且不必理会,第一要务,带兵挖渠引流,助百姓灌溉农田,派人打井,务必保证百姓饮水充足。
同时再聚集士兵人手,缉拿妖怪。
穆如风安顿三千禁武军在山南县军营驻扎,又遣人拿着调令,前往山南县周边其余九县,调动县兵民兵为自己所用。
仅仅是这种基础的命令,也很难完全执行下去,九县当中,有三县以各种理由说辞推脱,派来的县兵不足千人。
其余六县虽尊令,派来的也不过千人左右,并且军纪涣散,实力微弱,穆如风都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临时组起来的预备军。
若是往常,以穆如风在天京特许跋扈的性格,早就提着剑上门了。
但这次,夏清晏不允许他那么做。
穆如风不禁感到憋屈。
到达的第二天一早,穆如风也只能根据夏清晏的指示,派本地之人,绘制了附近地域的山川河流图,带领众多士兵,找到还未干涸并且合适的河流,挖水渠引流,灌溉受旱的农田。
又派人勘探水源,看看哪里适合打井。
这哪里是兵,这特么就是工人!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原本对这些朝廷兵将避之不及的百姓,也慢慢放下了戒心,不由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好奇。
原本,他们以为朝廷兵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镇压他们这些刁民,逆贼,这也是朝廷一贯的手段。
但凡受灾,镇压乱民都是第一要务。
然而,如今却好像是一个意外。
城中百姓友邻,无不凑在一起,闲话家常。
“这次来的这些朝廷兵怎么回事?神神道道的咧,那涌泉河离咱们县的耕地得有十七八里,那么远挖水渠引流过来灌田,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就是哦!怕是挖他个三五月都挖不来,那庄稼早旱死了!”
“不止,那天我远远瞧着,他们还打井咧!要我说,你看干旱这大半个月,多少井都枯了,他们这还现挖,能挖得出来水吗?”
“对了,王婶子,你家还有水没,借咱一瓢呗!”
“你倒想得美,现在这水贵如油,还借?这样,你给我一斗米,换一瓢水。”
“放屁哦!现在地里庄稼这样,下季收成怕是都没了,这米又不贵?算了,算了,我家镇了些涌泉河的浑水,今日我看清澈了不少,勉强也能喝。”
“明儿还得让孩儿他爹去挑两担……”
涌泉河岸,长长的士兵队伍如同蜿蜒而去的行军蚁,烈日当空,随着不断劳作,汗滴土下,却连一口干净的水也没得喝。
士兵们也不禁闹情绪,最先违逆的就是周边县域调来的县兵,懒散犹如混子,当即往地下一坐,说不挖就不挖了。
并且,有了一个人的领头,越来越多的士兵也逐渐跟风。
似乎,即使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他们,也知道那个法不责众的道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穆如风将手里的锄头一丢,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心中的怒火已经掩盖不住。
夏清晏一旨令下,将士当以身作则,他这堂堂上将军尚且亲自在这挖渠,那群县兵倒敢先造反!
穆如风到底是忍不了了,提着剑就来到罢工的县兵队伍中。
“谁是领头的?”
无人应答,仿佛坐实了要以法不责众来对抗这位朝廷来的将军。
穆如风双眼一眯:“百将过来!”
一中年将领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
穆如风毫不迟疑,一剑砍下这位百将的脑袋,对着被震慑得无以复加的众多县兵将士道:“在我们正规军中,有一条,军令如山!”
“如今,这位百将无法约束自己手下将领,不尊上级军令,本将便将他斩首示众!”
“还有要学的没有?”
“有的,来我面前排队!”穆如风虎目鹰扬,扫视众多将士,冷声道。
夏清晏是命他善待百姓,但还有一条,严肃军纪。
他可不会对这些懒散不服管教的县兵手软。
震怒之下,穆如风周身将魂咆哮,威势骇人,众多瘫倒在地的县兵惊恐的从地上炸起,连忙将锄头捡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穆如风才稍稍收敛气势。
“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所有将士一万一千余人,我要你们将涌泉河的水,引灌到山南县的田地里!”
“将军,此去十七八里,三天时间怕是不够啊!”有人低声反驳道。
用来灌溉的水渠,那必然不可能太窄,毕竟山南县的农田成片,挖过去还需分流,太窄根本起不到灌溉的目的。
“一人不足,十人不够,百人,千人,万人!难道还不够吗?”
“都给我挖!我倒要看看够不够,用手底下的锄头说话!”
“将军,我们没有锄头。”人群中又冒出一个声音。
毕竟,他们是士兵,自然不可能自带锄头这种生产工具,如今,分完了山南县能搜集来的所有锄头,也只有五分之一的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