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瑢殿中,空乏寂寥,穿堂风过,拂动梁上白绫飘飘。
夏清晏下令封了这一宫一殿,试图将这段记忆尘封。
天京城中,人声鼎沸,酒旗招展,行人如织,来来往往,吆喝叫卖,尽是人间烟火气。
夏清晏坐在宾和楼二楼临街的位置,垂眸看着窗下平民百姓为了生活忙忙碌碌,如工蚁奔波。
这时,忽然一阵喧闹传来,所有的人俱往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进城的主干道,被聚拢围观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原来是古国进贡的队伍,今日进城。
只见队列前方,一个又一个大红箱子,盛满了金银珠宝,连盖都合拢不上。
稍后,一箱又一箱的美玉,在轻微碰撞之下,发出叮铃清脆的异响。
再后,一匹又一匹俊美的宝马,不时打个响鼻,神俊异常,似乎每一匹,都能价值万两。
这群骏马之后,更是一个又一个姿容出色的美娇娘,身姿婀娜,样貌妩媚妖娆,充满异国风情。
而再之后,却是一个偌大的花辇,花辇架高,周围轻纱帷幔,如同花瓣散漫开来,花蕊当中,却是端坐一位白裙女子,轻纱蒙面,看不真切面容 。
但仅仅是那半隐半露于纱幔之后的身姿,就已经美妙动人得令人神魂颠倒。
仿佛是梦中才能得以一见的神女,下一刻,就要飞天而去,让人一见失神,念念不忘。
随着人群的指引,夏清晏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
周围纱幔组成的花瓣遮挡了不少,让人看不真切,但轿辇移动,一晃一摇间,却又似能见上那么几分。
女子一袭白裙,出尘脱俗,飘飘然不识人间烟火,宛如坠入凡间的谪仙。
垂眸,却在那堆纱幔中,隐约瞥见一抹雪色,却是一双赤着的玉足,白皙之中,透着些微淡淡粉红。
因纱幔的堆砌与遮掩,同样看不真切,只见一隐一现的足腕,以及隐藏在那纱幔下隐约可见的轮廓。
女子侧身曲腿跪坐着,一双灵动的双眸如同小鹿一般,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随着花辇轻摇,清脆的叮铃声落入耳中,却是足腕之上,戴着一对精致华美的金镯,金镯之上,又各自坠着七只小巧的银铃。
下一刻,不经意间,夏清晏双眸与那双灵动跳跃着打量繁华京都的灵眸对视,不禁瞳孔一缩,心跳竟然加快了几分。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宿命般的对视,一眼,便从心中涌出了某些割舍不掉的情愫。
夏清晏不禁感到有些荒谬,他不信任世间任何感情,更别提所谓的一见钟情。
然而,此刻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从这一眼中,他感到了世人谓之心动的感觉。
想要移开眼神,竟也有些做不到。
于此同时,苏云霭亦然,心跳不由一滞,随后犹如小鹿乱撞,忙不迭转过头去。
握拳放在胸前,却似乎还能感到胸腔中那狂躁而不自然的心跳。
那一眼,前所未有的慌乱,羞怯,迷恋。
那是怎样的眼神,如同高居九天的神王,淡漠的俯视着世间一切,透过躯体皮囊,对人进行着灵魂的审视。
不可能,苏云霭不信。
她修炼媚功十年,媚人先媚己,若己心不能定,谈何魅惑他人,操纵人心。
她敢说,即使是世间皮相最好的绝代佳公子,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唯有那一眼,忘不了。
见到女人转过头去,夏清晏仍不舍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或许是自己有些醉了。
否则……这女人便是一道祸殃。
第二日,朝会之上,接受了古国议和朝贡,同时也从古国使者口中得知,古国确实向自己献了那么一位,绝代舞娘。
若是他无异议,将在今晚议和盛宴之上,献上一舞。
夏清晏没有异议,所以,夜幕之下,盛宴之中,他又看到了那架花辇,从宫殿远处的缓缓行来。
特意布置的舞台之上,苏云霭翩若惊鸿,白裙飞扬,玉足轻点,宛如神女临凡。
一曲鼓上舞,婀娜身姿在大鼓与纱绸帷幔间飞扬,似隐似现,摄人心魄。
足腕间,银铃与鼓点交相辉映,织成一曲绝妙舞曲,有大漠风沙滚滚,皓月清凉,亦有战场厮杀震天,慷慨激昂。
夏清晏目光停留在那轻盈飞舞的婀娜身姿之上,终是情不自禁,凌空飞跃而去,抬手握着那犹如无骨的柔夷,下一刻,柔夷如手中沙,倏然而逝。
因为夏清晏的加入,这段舞中多了几分豪迈激昂,追逐着倩影翻飞,鼓声逐渐张狂。
曲终,夏清晏伸手一揽,本欲飘然飞走的苏云霭被他揽住腰,拢入怀中。
垂眸看着怀中倩影,夏清晏伸手向她脸上的薄纱掀去:“怎么,到底是怎样的天姿国色,连朕也没资格看么?”
“陛下……”苏云霭的声音宛如清泉,带着三分羞怯,抬手挡住夏清晏的手。
夏清晏眯了眯眼睛,也不强求,将苏云霭打横抱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舞娘,并不在古国议和提供的珍宝名列中。
古国遣她来,必有其目的。
然而,不论是何目的,只凭这般的推挽遮掩,必然是达不到的。
见到夏清晏的反应,古国使者很是高兴,连连向夏清晏敬酒三杯。
酒过三巡,盛宴结束,夏清晏特许苏云霭于嘉浴宫中沐浴更衣。
嘉浴宫中有一个硕大的浴池,引来天然的温泉,以至宫中水雾蒸腾,犹如仙宫云景。
苏云霭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这里,只见这里夜明珠为灯具,白玉为阶梯,锦缎做纬幛,区区一个浴池,不惜引来天然温泉水建造,云蒸霞蔚,犹如仙宫,一时也不由感叹大夏果然国力富强。
苏云霭来到池边,抬手伸向腰间裙带,却又蓦然住,不禁侧目往柱子旁的帷幕瞥去,开口道:“不曾想堂堂大夏帝王,竟喜好偷窥么?”
夏清晏从帷幕后走出来:“我只是想看看,古国献上的礼物,能欲拒还迎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