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
郑谦再度催促起来。
李建无奈,只好让特警队长照做。
那名先前朝着郑谦扔石头的年轻男子也有些懵了。
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
毕竟可是他用石头给常务副县长的脑袋给开了瓢啊,这追究起来,坐牢都是难免的。
可结果,对方不仅不予追究,甚至看这架势,还是准备替自己这些人解决欠薪问题的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特警队长对那年轻人没什么好感,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群糊涂玩意儿,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反应啊,非要来这里闹事儿,也幸好是郑县长脾气好,不然,你非得进去蹲几个月不可!”
年轻人吓得脑袋一缩,急忙离开了。
紧接着。
门口的警察和特警就开始退去,停在了距离县政府门口东北侧的一块空地上。
并且,也撤掉了外围的警戒线,越来越多的围观的人,开始凑了过去。
市电视台以及赶来的媒体记者,也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架起来了长枪短炮,纷纷对准了县政府里面。
郑谦的脑袋,在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仍旧能看到往外沁血的痕迹,以及他身上的白色干部衫,上面一片刺目的红,更是十分的扎眼。
此刻。
郑谦手里拿着扩音器,缓缓走到了人群前面。
那百多名矿工,也被县政府的‘撤走警察’‘解开警戒线’‘放电视台和媒体’进来等操作弄得愣住了,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一个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看向身旁的一个小伙子,正是先前被特警队长抓走的那个朝着郑谦扔石头的年轻人。
“小文,你怎么回来了?”
那中年人,就是这群矿工队长,名叫姚大富。
而他口里的小文,则是他的亲侄子,也是跟着他一起出来挖矿的,名叫姚小文。
“叔,是他们放我回来的!”
姚小文低声道,说话的时候,目光还不自觉的朝着前面,正向着人群走来的郑谦看了过去。
没等姚大富开口,旁边一个中年矿工就大声道,“小文,你这孩子,怎么睁眼说瞎话呢?那群当官的,表面上都是一副清正廉洁的模样,可背地里,全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你刚刚都用石头给他开瓢了,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会平白无故的放你回来?”
“放屁!”
那名中年矿工继续道,“别说他大小都是一个常务副县长了,就是大马路上随便找个人,你把他脑袋敲破了,不说让你坐牢,起码得让你赔个几千块呢!”
“贵林叔,我说的是真的!”
姚小文道,“那个警察还不肯放我,要带我去坐牢,最后就是那个郑县长说什么,他们饱着肚子的,即便不能对我们这些饿着肚子的人感同身受,但不能不让我们的肚子发出声音!”
“然后,他就坚持让那警察把我给放回来了!”
“我看啊,这里面多半有阴谋!”
那个叫贵林的中年人道,“那姓郑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会儿把你放回来,肯定就是做做样子的,毕竟门口还有那么多的电视台媒体记者看着呢!”
“他要是真不放你,跟你计较到底,虽然说,的确是他占理,但是却容易被骂,所以,他干脆表面上不计较了,等日后啊,肯定会变着法的找你算账的!”
“小文啊,我看啊,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离开常丰县吧!”
孙贵林捏着下巴道。
这一下子,直接让姚小文慌了,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看向姚大富,“叔,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姚大富皱着眉头道,“贵林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些当官的,特别是能当这么大的官的,绝对不能以常理去考虑,不过,你倒是不必现在就离开,先等等吧!”
“那姓郑的,手里拿着扩音器,应该是要说些什么,我们先等等看,看他能说些什么来,再考虑跑不跑也不迟!”
姚小文只得点头,“好,我听您的,叔!”
另一边。
市人社局。
陶旺胜和陶美静还在办公室里,刷着网上的新闻。
看着常丰县县委县政府的大门被工人堵了的消息热度仍在持续攀升,而且每个话题下面,必定存在着铺天盖地的对郑谦的问候。
两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
陶旺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后,只是听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便是愈发灿烂了。
一旁的陶美静急忙问道,“二叔,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能不高兴吗?那姓郑的,在作死呢!”陶旺胜道。
“啥意思?”陶美静不解。
陶旺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知道刚刚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吗?”
“不知道!”
“是我安排的一个人打来的!”陶旺胜对陶美静完全没有隐瞒,“他叫孙贵林,之前因为市里面的一家工厂劳动仲裁的事儿,我帮过他,所以呢,他这次也来帮我了!”
陶美静眨了眨眼,“二叔,你的意思是,这个孙贵林,也是矿工?”
“不错!”
“他不仅是矿工,还跟那矿工队的队长姚大富的关系不错,他啊,就是我埋伏在那些矿工中,挑拨的关键棋子罢了!”
说着,陶旺胜看了一眼陶美静,“不然,你以为靠着我们人社局下面劳动部门的人几句话,他姚大富就这么迅速的带人去县政府门口堵门了?”
“这是多方推动的结果,除了有我授意的下面劳动部门的工作人员的说辞外,那孙贵林从中的撺掇和挑拨,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再就是,那姚大富本人了,极其重感情,见不得手底下的工人一家挨饿,而且,没脑子,被人稍稍一撺掇,就带头堵门闹事儿!”
“那刚刚的电话,也是那孙贵林打来的?”陶美静开口。
“是啊!”
陶旺胜道,“那孙贵林说,先前将那姓郑的脑袋开瓢的人,就是那姚大富的侄子姚小文,原以为那姓郑的会让警察将姚小文给抓起来严惩,孙贵林还打算撺掇姚大富冲击县政府救人呢!”
“可结果,那姓郑的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这么把姚小文给放了,甚至,还主动撤掉了县政府外面的警戒线,让从市里面赶过去的电视台和各家媒体的记者随便采访!”
陶美静一愣,下意识的道,“那姓郑的,这是疯了吗?他还觉得常丰县丢脸丢的不够吗?任由媒体采访报道,这事儿……闹得还不够大,网上的热度还不够高吗?”
“哼哼!”
“所以我才说,那姓郑的啊,是自己作死啊!”
陶旺胜道,“乔氏矿业集团是他拉来的投资,如果这姓郑的最后没办法解决工人工资问题,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将要彻底的葬送自己的前途!”
“我还知道,常丰县县政府这事儿啊,已经闹到了市委储书记的耳朵里面了,听说,储书记还发火了!”
陶美静皱起眉头,“那二叔……那姓郑的这么做的话,万一他真的能解决那些矿工的工资问题呢?岂不是……让他给装到了?那这样的话,这些媒体,岂不是在给他做宣传?”
“小静啊!”
陶旺胜一脸的不以为意,“你啊,就是太天真了,压根就没有跟那些大公司打过交道啊,我告诉你,他们就算是能答应解决工人工资问题,也绝对会有一个时间期限的,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
“除非,那姓郑的能在今天的现场,就能把那些工人的工资给结算了,不然,他今天的这番操作,照样是作死!”
“那些矿工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他们才不跟你讲什么体谅道理的,他们只认钱,你今天给钱,我才信你能解决问题,你今天不给,就是说破天了,那你也是不给我解决问题!”
“这种事儿啊,人社局下面的劳动部门的人,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不过,我们这边没闹大,那姓郑的,可就兜不住了!”
见陶美静还愣着。
陶旺胜道,“现在摆在那姓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要不就是现在当场,就给那些矿工将工资结算了,这件事儿啊,也算是平息了,那姓郑的甚至还能因祸得福,不仅不会受到批评和影响,甚至还会因为处置这场聚集事故得当而获得嘉奖!”
“但这一点,无疑是难于登天,因为要想做到这一步,可是需要乔氏矿业集团那边的配合的,虽然这些钱对乔氏矿业而言,不算什么,但他们真想发的话,也不会拖延三个月了!”
“既然已经拖延了三个月,他们也断然不会因为那姓郑的一句话,就乖乖发钱,这乔氏矿业集团的背景,可不是他姓郑的一个小小的常务副县长能够撼动的!”
陶美静点头,“这个我也听说过,好像是乔氏矿业下面的高能集团先看中了常丰县的铜矿资源,后面那姓郑的,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联系上了乔氏矿业,因为这事儿,他当时还跟县委书记罗志平斗了一场!”
“是啊,那姓郑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能拉来乔氏矿业集团,还真以为乔氏矿业集团能听他这个小小的副县长的话,执行他的命令?我呸!”
“二叔,你说的第二条路是什么?”陶美静问道。
陶旺胜笑了笑,“第二条路嘛,就是那姓郑的解决不了工人工资问题,或者说,要拖上一段时间,那些工人不满,眼下的冲突进一步升级,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那姓郑的仕途,都得完蛋!”
“为了平息这件事儿带来的影响,无论最后是市里面要给那些工人一个交代,还是给社会上关注这件事儿的人一个交代,都必须要‘牺牲’一个人,而且这个‘牺牲’的人,还必须有足够的分量,不能是底下的一些普通科员!”
“无疑,他姓郑的这个常务副县长,就是最好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