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是有事烦心?”
这是颜欢欢第一次主动关怀他,太子受宠若惊,擦了擦鼻尖,晒笑:“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在她面前,他鲜少摆太子款儿。
就算耀武扬威,也多是在展示给她,他有多大的威势,能为她办任何事,只要她想,他都能办,即使办不成,左相皇后也会帮着一起办。
“见你闷闷不乐的。”
颜欢欢昂昂下巴,示意他靠近,玉手搁在他头上。如此大不敬的行为,他倒也不以为忤,只看住她,看她要做什么,她翻过手掌,动作温柔地揉他的发顶一一按摩头皮是个技术活,恰巧她在演一个洗头小妹前,贪玩学了一个下午,这时看似无意,动作却有意地稍稍施力,让他忍不住再靠近她一点,默然不语的任她摆弄。
堂堂大晋太子啊。
指尖扫落到他贝壳般耳朵,这些皇室贵胄,一个保养得比一个好,太子是个颜控,对人对己都是,仪容有专人打理,让本就俊秀出色的容颜更上层楼。食指勾了一下,见他眼眸微眯,咬了咬下唇,似是受不了。
颜欢欢神色专注温柔,不掺情│欲,整件事就像单纯的关怀,而肢体的碰触如此让人迷醉。
就像,只有他一个人思想下│流。
手指滑落到颈侧,他以为她要越滑越下,没想到她却往左一移,勾住他的下巴,挠起来,定睛一看,笑意止不住的从她唇畔溢出。太子心里软得没边了,逮住她的手腕,她朝他无辜的眨眨眼,以为他要恼了。
他轻轻松开:“汪。”
……
“其实,妾身比较喜欢猫。”
“我是太子,猫这种软弱的动物岂可与我相比?”太子不以为然。
敢情,狗就可以跟你相提并论了?
颜欢欢收回手,睨他一眼,好笑:“殿下今日在烦心什么事,不如说给妾身听听?”
见他沉默,她又道:“可是不能说给妾身听的事?”
“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子眼中就没有机密,他和端亲王最不像的地方就是他超乎常人的自信一一他一直相信下属不会背叛,家人会一直爱他,而女人,就是女人,和能够议政的男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说了你也听不懂。”
颜欢欢抿了抿唇,嗓子清灵如涓涓河流:“可是,妾身想知道殿下烦心的事,殿下不相信妾身吗?”抬起眼帘,哀愁无限的瞥他一眼,将他看得骨头酥软……
说说说,银庄密码都说个一干二净。
“你可能不知道,我一天要处理多少事,一个人是办不完的,我身边最得用的智囊就是冯叔千挑万选的人才,办事能力很好,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他拢起眉:“他称冯叔为先生,性子也随了冯叔,特别爱说教,拉着我,劝我要亲自来办一一我不是不想,但哪有那么多时间!?”
吃喝玩乐玩女人,每样都要投入大量时间。
玩亦是一门学问,琴棋书画投壶六博样样精通,他尤好诗词,文人的诗会都以邀得太子作座上客为荣,曲水流觞饮酒赋诗,众人乐意捧着他,给他发挥机会,散会后往往已经半醉,自是无力应对政务,一天就这么玩过去了。
颜欢欢低笑:“智者一切求自己,愚者一切求他人,殿下什么身份,岂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又不是千手观音!若真能如此,养这帮人作甚,不就是为殿下分忧的么?”她怜惜地抚摸他的下巴:“居然还让殿下露出这般愁色,要他何用。”
这话听着顺耳。
太子尚未蠢到任人说一句话都发作的地步,轻叹:“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然而说得实在不中听,而且我将事情交给他来办,也是信任他呀!”
“能得殿下这般信任,妾身真羡慕那位先生。”
他赶紧邀宠:“欢欢,我也信你。”
“你又不会把事情都交给我办。”颜欢欢故意气恼地别开脸,冷冷的,带点小女儿家的娇态。
“他是男子,岂可和欢欢并论,以后等你有了身份,后宫的事,你想办什么,我都让你办,”太子笑着许诺,挥了挥手:“可这些事委实没趣得紧,是我就不会去沾手,自有人想来做。”
“殿下这么信任他,和他感情一定很好吧。”
太子一怔,不以为意地说了实话:“怎么会?我和他们止於君子之交一一都是冯叔挑的人,是会办事,不会玩儿,没趣!叫去喝花酒都推三阻四的,自己不去就算了,尤其是那个韩煜,动辄跟冯叔告状,烦人。”
果然。
连笼络下人都不乐意,白长了一张心思深森的俊脸,还是个需要哄的大孩子。
如果说端亲王表面蒙了一层坚冰,需要耐心勘破,太子则是看眼缘,他喜欢她,给她机会进入他的内心,她只要愿意,垂手即可得,而顺着他意来哄也简单一一别人不敢说,为了他好,她偏不,她就看不得他身边的人过得顺遂。
来啊,互相伤害啊!
【恭喜宿主激活杂系表情包之‘来!互相伤害啊!’此表情包适合好战之人,不惜损己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只要激活此表情包,即可诱发他人内心深处互相伤害的欲│望,斯巴达!】
……颜欢欢差点没绷住这祸水的娇媚脸庞,笑出声。
“以前妾身也遇过这么一位玩伴,”她逼自己的注意力从自带贱萌电子音的系统中转移开来:“总是劝我不能做这,不能做那的,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心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办不好事,又慑於我是嫡系的小姐,不敢说出口罢了!娘亲还以为我俩感情好,给了她许多大处。”
“妾身真傻,要不是大哥提醒了妾身,妾身还蒙在鼓里,把她当好朋友。”
“韩煜……不是这样的人。”
看不起他?
太子向来不怕别人看不起他的,他敏感的点是,别人不认同他。
所以他提出要将颜侧妃骗入宫时,皇后的激烈反对,反而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他人代劳,他乐得享受成果,叫他亲自去办,他倒不乐意。
是以太子以前,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一直以来的习惯有何问题。
不给他思考的空隙,颜欢深深地看住他,籍着前头积下来的系统buff未消,以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娓娓道来:“妾身也相信殿下身边不会有这样的人,妾身信的是殿下……不瞒殿下,这些日子来,殿下对妾身的好,妾身都看在眼内,即使感情上不能回应殿下,也希望殿下过得好。”
“你不恨我?”
太子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颜欢欢失笑:“要说恨……也许吧,但殿下不是坏人,如果殿下有心欺负妾身,在头一天就能夺去妾身的清白了。”
这话,无疑是让太子更加不会‘欺负’他,不然就成了她心里的坏人了。
就像‘你不准出轨’远远没有‘我相信你不会出轨’来得有束缚力。
出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欲│望驱使时,没有足够的暴力威慑,惟一能选择的,就只剩下利用对方的良心。
简单来说,吃软不吃硬。
“殿下有想过,自己去亲自办一回吗?妾身也想看看,殿下认真的样子呢。”
颜欢欢轻笑,温柔得像一个好奇的小姑娘,眸光莹莹地看住太子。
…………
……
太子变了。
他从前不介意将大事交给长辈来决断,安心当个甩手掌柜,反正只要有何私人要求,都能够被满足一一寻欢那么快乐,为何还要努力工作?那是不得宠,需要通过岗位来证明自己,争夺皇位的二弟才需要费心的事。
虽然好逸恶劳,但有后台的孩子上交的作业不会太差,毕竟有高人兜底。
后有现成的智囊团,前有左相把关,让他想做什么都畅通无阻,交到皇帝面前的政绩,自是金光闪闪,漂漂亮亮。
原本可以一直省心到登基。
最近,太子却忽然关心起以往随便应对,让人代笔过去的政务。智囊的意见,他听完后忧心冲冲地往东华宫一趟,翌日就推翻了韩煜的建议,稍有争执,便勃然大怒:“果然,连你也想架空我!”
韩煜一惊,忙拜道:“臣绝无此意,”
到底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伶俐人,转念一想:“可是有人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太子更是冷笑:“在你眼中,我是一个需要他人提点,才能发现下属龌龊心思的蠢物?”
韩煜是左相寻来助他的人,怕二人厮混在烟花之地,故意挑了个性子正直,不好女色的,以为能给殿下一点好影响,没想到却导致沟通困难。韩煜是极传统保守,重规矩的人,他打从心底尊重太子,不论他何等卑鄙下流,只要是储君,是殿下,他都尊重他。
他只痛恨那些不爱惜自身的女子,诱惑殿下,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殿下年轻,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劝戒的机会。这些逆耳的忠言,落在太子耳中,以前是听惯了的劝说,现在带着有色眼镜一看,分明就是看不起他!
太子拂袖而去。
韩煜丈二摸不着头脑,怕是哪个小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将太子麾下的人想了一遍,挑出疑心的两个去谈谈话,做思想工作一一大家都在殿下手底干活,没必要为了争宠上位做这种不漂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