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齐了,也该准备葬礼了。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魂归故里。
我们不知道万把头的老家在哪,于是让赵母通过关系查到了万把头的身份证信息。
赵母很快回了消息,万把头的故居在高坎镇。
高坎镇是辽宁省营口市大石桥市下辖镇,这个镇子比大石桥还出名。
为啥?
因为张作霖。
当初张作霖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是在高坎镇开的兽医桩子。
几番打听下,我们找到了万把头的村子。
万把头家是三间小平房,院子里都是荒草,房子也很破,应该是很久没回来了。
我们在万把头家门口徘徊,邻居的老太太拄着个木棒子出来了,她带着围巾,估计得有七十多岁了,腰都挺不直了。
“你们是啥人呐?”
“老太太,这户人家是姓万吗?”
“对呀,你们找谁呀?”
“我们是他朋友,过来看看他。”
“啊?”
老太太有些耳背,我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啊,万小子的朋友呀,来来来,上家来。”
老太太很热情,我们跟着去了老太太家。
老太太一个人生活,家里面干净的要命,可以说一尘不染,炕头放着被褥,上面的床单都是棱角分明。
“我这也没啥东西,你们先垫吧一口,我给你们整吃的。”
老太太拿出一袋蛋糕,老式的蛋糕已经硬了,不知道放了多久。
“万小子挺长时间没回来了,你们咋找这来了?”
“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那是我干爹。”
“啊?哎呀,我是万小子干妈,那小子,仁义啊。”
说完,老太太打开衣柜,拿出来一个布袋子,里面都是一沓的钱,并不厚,估计两千块钱左右,有个十几捆,都用挂历纸间隔开了。
“这钱你给万小子带回去,我大岁数了,用啥钱呀?月月打钱,干啥呢?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从老太太的口中,我了解到万把头不为人知的一面。
万把头和我一样,是孤儿,也是吃百家饭长大。
没有人知道万把头老家在哪里,在万把头七八岁的时候,来到这个村要饭。
正常人就给个三毛两毛的,意思一下,老太太心肠好,把万把头带回家吃饭。
大米水饭配葱叶,万把头一口气吃了三碗。
老太太看孩子饿成这样,心里过意不去,万把头走了之后,老太太又把万把头追回来了。
就这样,万把头留在了老太太身边。
开始的生活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等到万把头十五六岁的时候,家里老头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医药费成了难题。
老头把万把头当成亲儿子相待,万把头心里也着急,然后离开了家,不知道去哪了,一个星期之后,拿回来三千块钱。
此后万把头经常在外面奔波,每个月都寄钱回来,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万把头给每个儿子都买了楼房。
听到这,我实在不忍心把万把头死了的消息说出来。
在老太太的眼中,万小子最有出息,是大老板。
看着老太太自豪的讲述她口中的万小子,我心如刀绞。
老太太留我们在家吃饭,还特意让邻居杀了只鸡,买了不少菜。
邻居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男人看着就很实诚,他在老太太家帮忙做饭,我们称呼他文哥。
做饭的时候,我问:“文哥,村里有闲人吗,我想雇一点,把房子修一下。”
“修谁家的呀?”
“隔壁老万家的房子呀。”
“净扯,万哥现在是大老板了,还能住这破房子。”
“真的,我干爹让我雇点人修一下。”
文哥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直接道:“那还雇啥人了,供顿饭就完事了呗。”
实际情况却如文哥说的那样,吃完饭,文哥几个电话,招呼来不少人。
有人在院子里割草,有人修缮房子,来了好几十号人。
我联系了办酒席的人,在万把头干妈的院子摆了几桌。
喝酒吃饭的时候,对话也十分心酸。
“那时候都穷,老太太家三个儿子,又来个大儿子,没少上我爹那借鸡蛋大米啥的,老太太是好人啊。”
“嗨,咋地,万小子不行呀,谁也别吹牛逼,大伙把万小子养活了,谁找他拿钱,他说过不字?”
“万小子太行了,活该人家当老板啊,当初借过他家米面的人,哪个不是几十倍几百倍换回来的?”
......
我们买了新的地板革,把土炕重新铺了一遍,然后在屋内挖了个坑,埋了万把头的肋骨。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魂归故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万把头真正的故乡,但我觉得,万把头想回到这。
咣咣咣磕了三个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了。
我们几个一边哭一边烧纸,沉默中又包含了千言万语。
直到现在,我还没办法接受世界上没有万把头不在了的事实。
“三爷,我走了,有啥事,给我托梦。”
“三爷,你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拖生个好人家。”
“三爷,哎,三爷安息吧,好好歇歇。”
我还是没有把万把头不在的消息告诉老太太,本来想给老太太留点钱,但老太太死活不要。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趴着车窗,浑浊的眼睛流着热泪。
“万小子是不是出啥事了,我心里不得劲呀。”
“没有啊,奶奶,我干爹忙,等他闲下来,回来看您。”
“劝劝你干爹,找个媳妇,到老了,是个伴。”
四驴子除了加大油门,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太太告别。
老太太给两辆车装了不少东西,大米、晾的干枣,连办酒席剩下的啤酒都给我们装上了,告诉我们路上渴了喝。
回沈阳的路上,我们一直沉默。
一是心疼万把头,二是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快到沈阳的时候,花木兰找水,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翻出了老太太的钱袋子。
里面一捆捆叠得整齐的钱,让花木兰也有些招架不住。
三爷是贼,是一个挨千刀的盗墓贼,但通过乡亲们的口碑,我觉得三爷担得起义匪这两个字。
到达沈阳第二天,我接到了姚师爷的电话,名字在手机屏幕上闪动的时候,我有些错愕。
“喂,师爷。”
“在哪?”
“沈阳。”
“等我。”
“最近你干啥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被人给扣了,试试咱们找的东西好不好用。”
我好奇道:“卷轴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各种符纸的刺绣吧,挺好使,那小子升了。”
“行,有个交代就好,来沈阳吧,休息一下。”
“休息啥呀,又接个大活,你们在沈阳等我。”
我想问详细情况,姚师爷说现在不方便,等见面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