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魂鸟确认了艾笑几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之后,便带着他们去找九头鸟了。
几人不过刚刚落地,九头鸟就喷出了一大团火焰,直接冲着他们过来。
艾笑下意识要用银水球对着那团火焰,紧接着,伤魂鸟就漫不经心一点也不怵地看着直逼脸面的火,“不用担心,有我在,这团火会自动避开,不会伤害我的。”
“九头鸟。”伤魂鸟用翅膀稍微往上抬了抬,挡住了背上的几人,“是我。”
“嘎!嘎嘎!”
九个脑袋,带着十八双阴狠的眼神,就这么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别闹了,怪丑的。”
伤魂鸟有些无奈地看着九头鸟装狠的样子,“鬼子呢?”
“我不要看见他们!魂魂让他们离开!”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从九头鸟的背后穿出来,尖锐的抗拒,尾音还有一点点因哭泣太久而产生的鼻腔音和嘶哑。
“嘎嘎嘎!”
九头鸟也附和着鬼子,还是保持着对抗敌人的攻击状态,不肯放松,似乎对突然站在艾笑那边的伤魂鸟也有点不满的样子。
“啧。”
伤魂鸟看九头鸟还是一副要冲过来打架的架势,啧了一下嘴。
九头鸟听到这声啧嘴,马上就败下了阵,老老实实地收起了自己嚣张的气焰,然后抖了抖身子,把其中一个脑袋靠到后面,像是在安慰鬼子。
“过去吧。”
伤魂鸟将艾笑几人放下来,然后往前面走过去,“鬼子,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
九头鸟背后的羽毛抖动了一会儿,可是鬼子并没有出来。
“嘎……”
“鬼子。”
伤魂鸟的语气有点严厉了。
鬼子这才抱着九头鸟的脑袋,探了个头出来,“我不想见他们,我想见娘亲……”
“我知道,”伤魂鸟低下头蹭了蹭鬼子的脸庞,上面还是温温热的,有点湿润,“可是你是个好孩子不是吗?你要说老实话啊,这几个哥哥姐姐是想伤害你吗?想伤害你的娘亲吗?”
“他们是想保护你们,帮你们对不对?”
“……”
鬼子不肯吭声了。
赵耀祖和苏明镜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个突然任性的小不点。
艾笑则是说不清是什么态度,反正看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不会是怜惜同情。
“说实话,”艾笑打断了家长教育孩子的直播现场,“你就算吵着闹着要见娘亲,其实也没用的你知道吧?”
“你娘回不来的可能性很大,就算她足够幸运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她唯一想要的就是你能安安全全的,你要是真的想你娘亲,你就要和我们走,然后告诉我们你娘亲信任的那个鬼怪是谁,会有谁被拜托了去照顾你。”
“还有你们,”艾笑指着面前的两头鸟,“鬼怪界传遍了的谣言,都知道吧?你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安全,都来我们这边吧,不需要你们站队,只是提供你们一个隐藏踪迹的住所,已经有一个鬼怪去那里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想,然后跟我们走。”
“那我娘亲……”
艾笑的眼神变的有点阴冷,但是嘴角的弧度还是没有变的弯起。
她没有说话。
九头鸟不太高兴地用翅膀把鬼子,瞪着这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的女人。
“凭空相信你?”伤魂鸟不是不对这个提议动心,只是还是难免担忧,“而且如果地府发现了,集聚在你们那边的人,就被一网打尽了……”
“我没有可以给你们的保障——”艾笑收起了那个让人不快的眼神,还在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接着说,“满腔爱意可以算吗?还有满腔的正义?”
“……”
别说赵耀祖现在不想和艾笑站一起,连苏明镜都没忍住抖了抖眼皮往后退了一点。
“噶!!”
九头鸟对着艾笑吼了一声,表示了它强烈的不满——这算什么?
伤魂鸟一直没有吭声,看着艾笑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敛下了眼神,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我不去……”
鬼子小声地躲在九头鸟后面叫唤着,“我要找娘亲……”
“别拿你的外貌来装小孩,你活了这么多年,即使一直都被鬼母尽可能的保护,你也不可能什么都不懂,起码地府里的事情,你都明白。”
艾笑知道现在去不去其实都是眼前这只伤魂鸟决定的,所以压根没想管鬼子。
之前她可以把他当做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孩子看待,宠着他,怜惜着他,可是在这种时候,速战速决的好。
“我们去,”伤魂鸟没看鬼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艾笑,“但是有个条件。”
艾笑挑了挑眉。
“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都走。”
“随你们,”艾笑耸了耸肩,对此并没有那么在意,“这本来就是自愿的,必要时候,你只需管着自保就可以了,其他与你们无关。”
九头鸟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由于他向来是把伤魂鸟放在最高等的位置上的,所以只好一直用翅膀按着一直想要冲出来呐喊的鬼子,一直用翅膀的柔软企图安抚好他。
——你不想让你娘亲担心对吗?
伤魂鸟用心和鬼子进行着对话。
——我们会陪着你,有机会,我们会去救你娘亲出来的,但是要从长计议,好不好?
鬼子听到自己心里传来的声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把盖在自己头上的翅膀拿下来,然后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艾笑将银光球放在地上,然后用安平给她的那把匕首划开了自己食指的指腹,紧接着,里面就开始涌起了一道光柱,然后指向了前方的道路。
“过来?”
她朝着伤魂鸟招了招手,然后将银光球用匕首砍了一半下来,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交到了伤魂鸟的爪子里。
“跟着这束光走,然后就能到达那个地方,光停止的地方,将这半颗球放在那里,门自然就能开了。”艾笑看着伤魂鸟的眼睛,“我能相信你对吗?”
“就像我相信了你那样的‘保证’一样。”
“不需要我们跟一个过去吗?”赵耀祖站到了艾笑身边,“那个鬼子……”
“有伤魂鸟在,不会有事。”艾笑拍了拍赵耀祖的肩膀,“现在没心思管这三个,我想去地府看看,你们两个怎么说?”
“当然一起。”
苏明镜想起独自前往的安平,也不免有些担心,“鬼子的这个事情具体怎么处理,等我们弄完安平父母的事情之后再说……”
鬼母的事情,阎王和判官并没有出面解决,直接由樱宁和孟婆代劳了,鬼怪杀人的事件,也不是那么新奇,古往今来,不知道能遇上多少个这样的鬼怪,鬼母唯一特别一点的地方只有她的目的了,这种小事,那两人足够给出一个公平且不会引起众怒的判决,他们只需要在审判过后,使用魂珠探测含修时到场就够了,所以鬼母便被樱宁和孟婆带到了孟婆的住所。
“不用拘束,先坐吧。”
孟婆到了家之后就不是很想抛头露面地说话了,所以将黑袍上的帽子从脑袋上拿下来之后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樱宁宛如一个房间的主人一样忙上忙下,为她和鬼母泡上一杯红茶。
鬼母被樱宁这么一礼貌地对待,反而更加约束了,她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用去审讯吗?去地府大殿……”
鬼母接过了那被滚烫的热茶,放在一边,并没有心思去好好品一口。
“不用,”樱宁将那杯被放在一边的茶拿在手上,重新递给了鬼母,“放轻松,你的审判不需要那么正式,我们两个下决定就好,这不是难事,你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对待,我们并不想将所有错误都放在你身上——”
“只是,”樱宁坐在鬼母对面,顿了顿,喝下了一口茶水,不自觉的,鬼母也跟着樱宁的动作也喝下了一口,“那个魂珠的事情……我们没办法控制……”
樱宁歉意地苦笑了一声,“您也应该了解,现在不太安稳……”
“我明白。”
鬼母敛下了眼神,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又多喝了几口手里的热茶,“什么时候开始?”
樱宁的视线放在了又被放在一边的茶杯上,然后转头和孟婆点了点头,随后孟婆便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小黑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小小的,墨蓝色的小药丸,上面还散发着极具纯净的灵气,一圈雾气一样,围绕在四周。
“半个时辰之后,”孟婆将那颗药丸放在了鬼母的手心里,然后便把那个小黑瓶给盖起来,重新回头放进自己的房间里,“差不多现在吃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
鬼母看着手上那颗球体,上面散发的都是让人极为舒畅的气息,可是她就是觉得,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的,太过纯净的气息搭配的却是这样有着些许妖冶的颜色。
有点像一个人。
像地府一直在找的那个,没人敢在地府这里说出口的那个人——含修。
“半个时辰之后,你受些皮肉之苦之后就会见到阎王和判官,他们会亲自对你的魂珠进行洗涤查看,会很痛苦。”
樱宁带着些怜惜的表情,伸出手抚摸在鬼母的脸颊上,“相当痛苦,每个要经受这样无妄之灾的鬼怪,我们都会尽量让他们能好受一点,会将这个减缓疼痛的药丸给他们,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你也吃了吧,”樱宁叹了口气,“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们只能做到这样,阻止不了。”
鬼母听着这些,想着刚刚一眼看过去,那满满一瓶透露着香气黑瓶子,手紧了紧,攥着掌心里的药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苦的。”
孟婆看鬼母不动的样子,在旁边默默说了一句。
“……”鬼母越发觉得奇怪了,樱宁和孟婆只是好心,可她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就像之前他们也是借着要帮助的名义,去了人间,杀了那两个假扮安平父母的人。
“谢谢。”
鬼母看了樱宁和孟婆一眼,然后将药放进了嘴里,喉咙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可实际上,那颗药丸被藏在了舌头底下。
“你先休息,半个时辰之后,我会来接你,现在我们先去那边将你的判决书给处理好,”樱宁拍了拍鬼母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孟婆会一直陪着你。”
“多谢。”
鬼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谢,还尽量张大了点嘴,但是舌头死死压在那颗药丸上。
孟婆并不像樱宁一样和善周到,等到樱宁离开了之后,孟婆只是一句你自便,然后便看起来很疲惫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便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地待在了那道密闭的门后面。
鬼母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从嘴里把那颗药丸取出来——时间的问题,那颗药丸已经变小了很多,几乎一半都融化在嘴里了,鬼母看着那颗明显变小的药丸,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将药丸藏在了自己的鞋子里面,然后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待着半个时辰过后的所有,想着她的鬼子有没有被那个人好好照顾着。
半个时辰其实很快,鬼母对孩子的担忧还刚刚开始增长,时间就到了。
樱宁还是之前那个样子,和善的微笑,温柔的动作,让人舒心的语音语调,轻声细语地和鬼母说些注意事项,然后孟婆像是有心理感应一样从那扇封闭的门里走了出来,也还是之前那副样子。
她们两人一人一边,守着鬼母往地府大殿旁边的小偏殿走去。
阎王和判官坐在前面的小桌子那里,没有看见应该也在场的黑白无常。
“处理的不错,”阎王刚刚看完樱宁写的判决书,将本子关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关于鬼子的事情……”
“卖一个面子吧。”
孟婆进了偏殿之后就没再待在鬼母身边,走到了阎王那边,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突然出声,“安家的人,想护着。”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么直接说出来,阎王和判官的面子过不去。
可是这偏偏又是孟婆说的。
那两位便没再吭声,虽然脸黑了一圈。
孟婆的年纪和之前她继承这一位置的事情,让阎王和判官对她都有份愧疚心,而且她向来都是这样的性格,所以两人一般也都是包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