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的布置,桂贤良与孙武的两翼骑兵并没有同岳亮汇合,而是在谷外安营,分列于岳亮前锋营的两侧,相距二三十里地。
中军到了以后,在前锋营后方十里安营扎寨,而安王爷将韦团儿安置好以后同郭破等人来到前锋营中,同岳亮相见,商议破敌对策。
并且,他同诸将出营实地查勘地形,在谷中走了一圈,最后离着攻城两里地以外停下,仔细打量关城的虚实。
此行不仅有大帅,另外差不多集中了神武军大半大佬,岳亮可不敢大意,命令五千胡骑随行,并且命令余下的一万五千胡骑待命。
通道的两侧断崖高耸,峭壁嶙峋,一块块巨石突兀而出,根本就无法通过。
而关城将通道给堵死,狭窄的地形,高大的城墙,也容纳不下大队人马攻城,简直就是飞鸟莫渡,无计可施。
诸将议论纷纷,却大多是怨声载道,将论钦陵祖宗十八辈子都给问候了八百遍,却没有实质性的建议。
神武军自成军以来,历经百战,其中并不缺乏硬仗,可要说硬攻城池,还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赵无敌凝视关城之上,只见城墙上人头攒动,刀枪林立,如临大敌。
其中有一名老将扶着胸墙,手搭凉棚在遥望着他。
双方相距两里地以上,赵无敌能断定以论钦陵的目力,是无法在人群中找出谁是大周的安王爷,可他却将论钦陵看得清清楚楚,就连他两颊的红润都无比的清晰。
看来论钦陵小日子过得不错,经过一个冬日的休整,气色很好,并没有遭受饥饿折磨。
莫非,康大王失败了?
康大王如果找不到且末人,亦或是且末人也不知道天路的存在,哪怕是在寒冷的冬日里,大雪阻断了道路,他也会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回来,而不回音信全无。
只有康大王率军跨过昆仑山,进入了玉龙滩,却不幸被人识破,在大军的围剿下全军覆没……
赵无敌没有贸然下断言,而是将目光移向城墙上的那些吐蕃士卒。
即便是康大王得手,将玉龙滩的食物和牛羊杀戮一空,并付之一炬,让论钦陵的大军无法就食。可以吐蕃人的等级森严,再怎么缺衣少食,也不会少了论钦陵的那一份。
而士卒就不同了,从他们身上可直观地看出吐蕃人军中是否缺粮。
这些吐蕃士卒面无菜色,精气神尚足,走动之间脚步也算不得虚浮,明显是吃饱了肚子。
这就危险了!赵无敌为康大王担心,恐怕这个心直口快的胡子已经凶多吉少。
康大王手下共一万将士,若是全军覆没,算得上是一个大损失。可赵无敌且无法说出,以免让军心动荡、士气低迷。
康大王的行动本来就是绝密,军中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而今也只好将担心隐藏,不可说与他人知道。
关城的城头上,论钦陵遥望着两里地以外的周军,估摸着能有数千骑,却一分为二,紧靠着两侧的山崖,将中间让出一条通道。
而前方有数十骑,正在观望关城,但却因为距离太远,目力不能及,只能瞧见模糊的人影,而分辨不出来是何人?
不过,以论钦陵的猜测,多半是周军的大将,且不止一人,在观望关城,寻求破城之计。
他的儿子弓仁侍立一旁,看见对方人数不多,也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赞婆叔叔,立马就血气上涌,按捺不住杀机。
他向父亲请战,请求父亲给他数万铁骑,让他出城杀敌,尽量擒获敌将数人,好派人前去周营交涉,将赞婆叔叔换过来。
“胡闹!”论钦陵没有答应,黑着老脸给了弓仁两个字,都懒得浪费口水多说几句。
“父亲,难得您不想救赞婆叔叔吗?看那里,很有可能就有赵无敌,只要将他给擒住,不见可以救回叔叔,还能不战而胜,有何不可?”弓仁不服气,耿着脖子坚持。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论钦陵给了弓仁一巴掌。
他眯着眼睛,乜着弓仁,冷冷地说道:“蠢货,老子那天想必是干了啥缺德事,否则怎么会生下你这个不肖子。
赵无敌何许人也,当世之人杰,盖代之天骄,年不到双十,崛起于朔方,十多年来征东瀛、平辽东,覆灭突厥,这样的战绩,古往今来都不见。
就以在鄯州,一战而尽灭我二十万精锐,若不是你赞婆叔叔以命想换,吾等俱都被俘矣,这样的人也是你能轻视的?
今日你见他于城下观战,以为有机可乘,可焉知不是他的诱敌之计?要知道,城下全都是骑兵,来去如风,等你开城门去追杀,人家早就不见踪影了。而以你那榆木脑袋,想不进入人家埋伏圈都难。
蠢货,你死不足惜,可老夫不想让我玉龙滩大好男儿白白送死。
至于你赞婆叔叔,生为玉龙滩子弟,生来就是吐蕃献身的,如今也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说到赞婆,论钦陵不免有些伤感,数十年征战,老弟兄们都凋零殆尽,就剩下他和赞婆了。如今赞婆在鄯州断后,以命相拼,就冲他那火爆性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弓仁蹲下身子,抱着脑袋,痛苦万分,小声嘀咕:“仇人近在眼前,却无法报仇,而玉龙滩也被贼人付之一炬,族人死伤无数,父亲,儿子憋屈呀……”
去年冬日,就在初雪降临之前,不知从哪里冒出大批贼人,出现在玉龙滩,见人就杀,看见牛羊也杀,对于帐篷和库房,一律放火焚烧,甚至将牛羊活生生抛入大火中,也不知是什么妖魔附体,竟然糟蹋食物。
自打论钦陵兵败鄯州,损失二十万精锐以后,为了在大非川阻击周军,将玉龙滩能骑马打仗的成年男丁都召集了,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如何抵挡那些如狼似虎的贼人?
等到论钦陵接到求救消息,派弓仁领兵回玉龙滩的时候,贼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当时的玉龙滩太凄惨了,几乎焚为白地,一切能烧的全都烧光了,到处可见漆黑的灰烬以及黑乎乎的尸骨,也分不清楚是族人的还是牛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