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绮依旧是精神饱满起床,好好学习一天,傍晚下学。
她收拾好书本,放回到宿舍,准备去誊写书籍。
在离开学堂百米远的地方,街头拐角处,一个穿着短打补丁,皮肤为小麦色的精瘦男子对楚绮招呼了一声:
“小弟。”
楚绮一愣,抬头看去,恍然想起来,今天就是每个月约定好的送钱的日子了。
眼前这位身材并不算健壮,但皮肤十分粗糙的男子正是原主一直在外卖力气扛包赚钱,供他读书的大哥。
大哥名字是爷爷给取的,叶佑泽。
第一胎总是会寄予厚望和最单纯的疼爱。
佑泽,取自魏了翁的诗句《高堂元佑脚,下泽少游乡》。
可惜如此好听且寓意充满祝福的名字,却并没有给叶佑泽带来福泽。
他生下来便十分坎坷,正好赶在家道中落的那一年。
那年。
爷爷被卷入官场争斗,遭人暗算,被弄瘸了双腿,随后自请辞官,跟随家人搬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方才堪堪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叶佑泽生母黄莹原本也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家里做生意的。
虽说商人地位不算高,但胜在家里有钱,且为人知书达理,容貌更是人间一绝。
叶平便看上了那女子,央求叶老爷子上门提亲。
原本黄莹的娘亲是不愿意女儿嫁给官家之子的,害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然而一次变故让她改变了想法。
家里男丁一次出门做生意,被劫匪砍杀了个干净。
黄家一下子便只剩黄莹和她的娘亲,旁系亲戚对她们的家产虎视眈眈。
娘俩无依无靠的,正在这时,叶平上门安慰黄莹,黄莹为了寻求庇护,两家亲事便定了下来。
黄莹在家守孝三年,后嫁给了叶平。
第一年,她便为叶家添了一个男丁。
黄莹本以为日子能一直如此平淡的过下去,谁曾想会卷上官场斗争?
逼不得已,她刚生下孩子不到两个月,就要和夫家一同搬家。
路途遥远颠簸,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她停奶了。
孩子没有母乳喝,只能喝稀粥,好在孩子争气,就算稀粥,也平安长大了。
没赶上家庭富裕的时刻,反倒因为叶平想要考取进士,家里过上了紧巴巴的日子。
原本一家子都盼着叶平能出息,谁曾想,叶平会在考取进士的时候意外失利,从而疯掉了呢?
叶平指望不上,叶老爷子便把目光放在叶佑泽身上,奈何他似乎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通常听半天都不知所云。
常常气得叶老爷子直叹:朽木不可雕也!
直至九年后,黄莹或许是养好了身子,竟然再次怀孕了。
然后生下了原主,叶青云。
之后几年,黄莹又陆续生下三女儿,四女儿。
之后就再也没怀过孕。
黄莹十四岁生下大儿子,而今大儿子已然二十有三,黄莹也37岁了。
她的疯丈夫比她大两岁。
公公婆婆不知今昔几岁,但约莫就是比叶平大十五岁左右。
那么便也有五十多,迈入知命之年。
原主叶青云似乎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学什么都一点就通,
喜得叶老爷子便是身子骨不好,也要忍着难受给乖孙辅导功课。
后来上了镇上的学堂,可惜原主自己受不住诱惑,误入歧途,最终害得叶家家破人亡......
叶佑泽早已习惯苦难了。
不像叶青云受不得一点苦。
.....
“哥。”楚绮朝他走过去。
叶佑泽把手里的布包交给楚绮。
这布包带着他的体温,包裹的严严实实,唯恐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他的神情有几分苦涩,宛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愧疚难安道:
“小弟,对不起,这个月活儿少,我只攒下65文钱。”
因为干重活不能不吃饭,所以叶佑泽也是得用工钱买点馒头吃的。
不算沉重的65文,递到楚绮手里,她神色有些动容,看着大哥精瘦的身材,在寒凉的季节依旧穿着不保暖的短打衣衫。
楚绮道:“没事,我最近找了赚钱的活计,以后能自己解决饭钱,你.....多吃点。”
她解下自己身上的学生长衫,里面还穿着一件补丁很少的厚重一些的棉质上衣。
将上衣脱下来,她重新穿上长衫,然后把上衣交给叶佑泽:“哥,天冷了,你把这件衣服拿走吧。”
叶佑泽一愣,随即一脸感动,他不太熟练的红着脸推拒:
“不可不可,我怎么能要你的衣服呢?现在还未入冬,我穿着这身衣物就足够了。小弟你快留着,等入冬穿,别冻坏了,你还要好好学习呢!”
“我还有好几件,够穿了。”楚绮坚持把衣服给他。
推拒的小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叶佑泽感受到不少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心里慌张起来。
小弟一向不喜欢自己来找他,他也明白自己又脏又穷的装扮会惹得小弟被人笑话,是以一直在距离学堂远一些的距离等待小弟过来拿钱。
再推拒下去,只怕小弟的同学会发现小弟和他的身份.....
一咬牙,叶佑泽勉强把衣服收了下来:“那我便先收下了,你若是需要,到时候我再给你送来。”
楚绮板起脸,坚持道:“不许给我送来,你留着好好穿,否则我要不高兴了。”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别说,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叶佑泽一听连忙道:“小弟你别不高兴,我穿,我一定穿。”
他语气和哄小孩似的。
“嗯,这才对嘛。”
楚绮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要答应下来并乖乖照做就好。
眼见时间不早了,楚绮问:
“你今晚还回去吗?”
因为大哥做工的地方在离家近的镇子上,翻山越岭过这边也是颇费力气。
这么晚了,回去恐会不安全。
叶佑泽憨厚的挠挠头:
“先不回去了,我在这边住一晚。”
他笑得几乎露出牙齿。
今天小弟不仅关心他没衣服穿,还第一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感觉被关心的他,心里舒坦的不行。
就连辛苦工作一个月的疲惫都似乎一扫而空了。
“住哪里?”
话一问出口,楚绮心里便有答案了。
这个生性老实,对家人掏心掏肺的憨厚男人,已经把几乎全部能送的钱都交给她了,还能住哪里呢?
或许会随便找个街头,勉强度过一晚上,然后等第二天匆匆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