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最后一场擂台赛了,知道你要离开一段时间,特意给你安排好。这场比赛台主直接取消开盘,甚至都没提前做宣传,让你赶紧比完赶紧走人。”
方长生很可能要离开几个月,这一离开,擂台赛肯定没办法继续,只能跟丽姐商量,丽姐跟台主一说,索性在他临走前匆促安排最后一场擂台赛。
“离别前,有什么感想吗?”丽姐笑着询问道。
“感想吗?擂台对现在的我而言并不危险,只不过是个纯粹的能挣钱的地方。不过丽姐你说得对,当我实力越来越强,对这里缺乏了该有的恐惧后,我变得有点迷失了。
我变得没有那么厌恶这里,我被金钱给迷了内心,将杀人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知不觉的顺从这里的规则,用杀戮来取悦观客。环境确实会改变一个人,倒是丽姐你一直能保持本心,我挺意外的。”
丽姐摇头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我也早就被现实给磨平了棱角。你知道我最开始进入这里的时候,我是要求火种不能杀人的,要是火种杀人了,我就不再给火种提供对手情报。
我天真到认为只要我能一直坚持这个原则,将这种风气给传播开来,战火擂台就能发生改变,大家都会遵从不杀人的铁则。”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给火种以约束,只会害惨了火种。”
“是啊,我的天真让火种也天真了起来,他们也被天真所害。后面我便再也不敢约束火种了,跟火种保持距离,我只做好自己经纪人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
“嗯,你是第一个看过我真正长相,还进了我家的火种。小长生,你总是将事情分得清清楚楚,我觉得你骨子里其实是个挺冷漠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方长生不明白丽姐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种评价,自己哪里冷漠了?
“因为你算得太清了,我给你育灵丹,你就一直惦记着要还我。而我帮了你,你也会想方设法的报答回来,还我人情。
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划分界限,将人情理清。确保到时候跟我决裂的时候,你能够做到问心无愧。”
“我没有这么想过。”
丽姐伸出小拇指“那你答应我,你以后不来战火擂台了,也不要跟我断了联系。我除了你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真心朋友了。”
见方长生犹豫了,丽姐恶狠狠的伸手捏起了方长生的两边脸蛋。
“你个混蛋果然打算离开后,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你个绝情的家伙!”
“不是!不是!!”
方长生赶忙解释道“我挺忙的,如果你想让我经常来看望你,我说实话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地位有多重,我不想让你白期待一场,又没办法给你同等的回应。”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人际关系上的排名,或是父母第一、兄弟姐妹第一、伴侣孩子第一,朋友还是其他的关系只能摆在后面。
不是不重要,而是比不上前面的人重要。
丽姐如果是这般孤独的人的话,她或许会将方长生摆在自己人际关系里非常靠前的位置,而方长生没办法跟她一样。
所以丽姐对他好,他会想办法报答回来,不止是对丽姐,对师父、对寒薇,方长生都是这样的。
你们对我的好,我记得,我拼了命也会报答回来,用自己的方式还掉人情。
不过并不意味着人情还掉后,方长生觉得没有亏欠了,就可以舍弃这段关系。
只是在将来,或许有那么一天,方长生得面对两人同时掉进河里,你先去救谁这个人性问题的时候。
方长生能够更加坦然的做出选择。
“所以我说你是个冷漠的家伙,你这种问题早就已经考虑过了,正常人谁没事会想这些事情啊!”
方长生苦笑“这场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吗?”
丽姐也是无语道:“吃饭就是你的终极社交技能了对吧?维持关系只要吃饭就好了。”
不然呢?
还想让他怎样啊!
由于没有提前宣传,这场擂台赛并没有大量兽王的狂热粉丝,大家都是在台主宣布比赛人员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今天有兽王的擂台赛。
最后一场比赛了。
方长生不打算杀人了,就跟影视剧那样,坏事做尽的人只要最后做了一件好事,他就能立地成佛,瞬间被洗白了。
最后一场不杀人,或许能挽回一点他的形象,也好告诉丽姐他没有变成丽姐弟弟那样的人,他已经浪子回头、金盆洗手,今后都不随便杀人了。
台上的对手腰杆都是弯的,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他的外号是田甜,女孩子一样的外号,但却是个男的。
留着短寸头,但也不难看出,大半头发已经发白。
田甜没有穿什么奇装异服,穿着白衬衣、黑西裤、脖子上戴着一条不合季节的红毛巾,这样的穿戴并不适合战斗。
田甜脸上画了浓浓的白色粉底,脸上只是随便涂上几画很是随意的颜色。
田甜一脸的颓意,双眼无精打采,仿佛早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或许田甜早就收到了要跟兽王战斗的消息,对于这么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对手,只能强迫自己接受将死的命运。
自己成了他人的恐惧。
名副其实的杀人狂魔。
“你投降吧,我不杀你。”
听到方长生这么说,田甜抬起头,脸色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有诧异和不解。
“我说真的,你也应该清楚自己不是我对手,没必要把命搭在这里,你投降吧。”
田甜笑了,却笑得十分无奈,神色间尽是绝望。
“不行啊......我必须死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都到最后了,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方长生点头。
“我今年三十二岁,凝气四层,这个成绩跟大部分普通人相比,不算差了。
我虽然是普通高校毕业的,但我在普通高校的修真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我毕业的时候修为就已经有凝气三层。我那时候心比天高,认为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可以同时兼顾事业和修真。
可是真正找工作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我到处碰壁,我在高校的成绩到了社会却被不屑一顾。我要求渐渐放低,不再要求高工资,我只想找到一份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工作,这样我才有足够时间继续修炼,提升自己。
明明社会就是那样宣扬的,到处都说这是法定的、是最平常的工作作息。但我工作以后才知道,这个社会的工作现状才不是那样的。
高校毕业生太普遍,根本毫无竞争力,真正朝九晚五的好工作,大把人去抢。剩下我们这些人就只能被迫内卷,通过降低要求来争取一份工作。
双休是不可能的,大小周是普遍情况,更极端一点的,干脆单休,又或者每月给你两三天休息,每次休息还要提前打申请,要排班。
另外日常加班也是常事,按时下班的情况一年到头屈指可数。你说节假日可以休息吧,结果他们还想占用你这些时间,被迫参与部门聚会、公司聚会,听着老板和经理们各种打鸡血、画饼的空话。
明明他们脑残得很,你还得一脸乐呵的表示赞同他们的说法,说各种讨好他们的话,卑躬屈膝的。
修炼?修真?
哪还有时间啊!工作以后,我们这种社会底层的时间就成了被压榨的东西,休息都休息不好,还修炼?还提升自己?
但是那些社会名流、专家们却不觉得是环境有问题,他们侃侃而谈的说,穷人之所以穷,之所以这么辛苦,是因为他们不够勤奋,因为懒,不懂得提升自己。
可是,谁不知道只要修为提升上去了,我们能立刻换一份很好的工作,过上好的生活呢?我们不懂吗?
我懂啊!所以我不管再怎么累,我都坚持修炼,每天都坚持,我想着只要修为提升上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三十岁那年终于突破凝气四层,我的生活终于好起来了,我换了份体面的工作,每天虽然也很累,但不像以前那样活得没有尊严、没有成就感,我成了以前我瞧不起的那些经理。
底下管着一大帮人,我想对底下员工好点的,但上面有指标有任务,底下员工偷懒了,我就遭殃了。
那年公司里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员工,刚毕业不久,青春有活力,我靠着自己的职权和地位,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她。
我们谈了一年,她工资微薄,得靠我啊!两人在一起,工资花得可太快了,我年纪也到了,得考虑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
筹办婚礼、彩礼、买房、买飞梭,全都是钱。
我三十岁才熬到经理,我能有多少积蓄呢?没钱,我女朋友就得跟别人跑了,我在她身上又投入了那么多,我能放跑她吗?
我那时候傻啊!想着去赌,搏一搏,让身家翻两番,什么都够了。
但赌博是罪恶的深渊,赢了要乘胜追击,输了更要把本钱给赢回来。
结果我越陷越深,非但没挣到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就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毒鹰,他告诉我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还清所有债务,还能让我挣到足够多的钱。
我有选择吗?不来,我的人生就彻底毁了!所以我来了,押上自己的命。
上个月我女朋友跟我说,她怀了我的孩子,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给他先取了名。
男孩就叫田,我希望他勤勤恳恳,哪怕做个农夫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学我这样想走捷径。
女孩则叫甜,我希望她能一生幸福,甜甜美美,可以找到一户好人家嫁了,不要找到像我这般的失败者。
上星期,我妈病了,是叫什么丹田异化的疾病,需要用到灵药,要花一大笔钱。
家里找我要钱,他们都知道我是大公司的经理,还要筹办婚礼了,肯定有不少积蓄,婚可以迟结,但老人不能不顾啊!我说我没钱,他们上我租房那闹,骂我没良心,白眼狼,我有苦难说,只能从毒鹰那借了一大笔。
现在我负债一百多万,毒鹰那利息高得吓人,靠着在战火擂台打比赛,我根本还不清这笔钱。越拖下去,欠得越多,最后堆雪球似的。毒鹰还吓唬我,如果我还不了他会将事情告诉我女朋友,找她麻烦。
我没办法了啊!
我只能死!
我死了!毒鹰会给我的死制造成意外,保险赔偿金不仅能一次性还清欠债,我还能给他们留下一笔钱,虽然不多。
所以,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了,我今天必须死。
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方长生没有动,他没办法杀这样一个可怜人。
田甜却冲向了方长生,施展起术法,凝聚成一把金刀握于手上,手持金刀劈向方长生。
“杀了我!”
方长生轻轻一动就躲开了金刀的挥砍。
“别做傻事!罪魁祸首是毒鹰这种人渣毒瘤,他们的借贷是不合法的!只要让秩序管理局抓了他,你就能重新过上正常的日子!不是只有死这一条路的!”
田甜攻击不停“抓他?你觉得我没想过吗?他是个狡猾的家伙,从来没用正脸示人,想要在外面世界找到他根本不可能!”
“你起码试一下啊!你连死都不怕!”方长生一指点向金刀,金刀便被戳穿了洞。
“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更怕,我的妻儿被报复啊!”
田甜抓住了方长生的手,又是一把金刀被凝聚了出来,不过刀尖却不是对着方长生,而是对着田甜自己。
“像我这种蚁民,从我走错第一步开始,我的人生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金刀被田甜抓着捅向自己的胸口。
“真痛啊......求你了,帮帮我吧,不要让我最后这么痛苦......”
方长生看着面露痛苦的田甜,他知道这是对于田甜而言唯一的选择。
他只能答应。
方长生伸手拍向田甜的头顶,血气爆发,直接摧毁其大脑。
田甜死了。
观客有的欢呼,更多的却在报以嘘声。
因为太磨叽了。
画面也不够血腥,兽王这一掌居然没将对方的脑袋给炸开,完全没有视觉效果。
完全没有人为田甜的死而感到惋惜,感到可怜、同情。
看着台上倒下的田甜,方长生眼神变得空洞。
“这就是蚁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