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意弯下腰,听着他那时而急促时而薄弱的呼吸,心头犯紧,下了决心似的,将他身上的衣裳缓缓解开。
刚才苦苦引诱她为他脱衣的赫连风情,却在她真的要帮他脱衣裳时,缓缓撑起眼,费力地抬起手挡住了她的小手。
月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制止了她的动作,微微愣住。
赫连风情眸光渐渐流露出不忍,不过又很快掩盖过去,他轻声道:“会吓到了,你去休息,我自己来吧。”
若是上一刻月意还在怀疑赫连风情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一刻,她是震惊的。
他真是处心积虑对她好。
毫不含糊,考虑得十分周全。
月意不由得有些感动,竟然慢慢的有点相信,赫连风情或许真的是她的夫君,哪怕她全然不记得了。
可是人就是贱骨头,越是塞给你,你就越是不稀罕,越是不给你,你便偏偏非要不可。
此时的月意和赫连风情就是这样的。
他越是想要靠近她,她就越是小心防备,可他越是想要将她推开,她就非要靠近他不可。
月意反手拍开他的大手。
他本就没了力气,再加上月意故意加了些力道,大手随即无力地垂到边上,再也没力气抬起来。
“你最好别再乱动,你身上的伤很重,如果再不治,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到时候,你做了鬼可别回来找我。”
月意小声嘀咕着,小手已经开始解他身上的血红袍子。
赫连风情心头暖暖的,即使现在的月意不记得他了,可是她还和曾经一样关心着他。
他就那般半争着眸子凝视着她,就连身上血淋淋的伤口也忘记了,嘴角边不由得爬上一抹笑意。
月意不看他,实际上是不敢看,这个男人,太好看,太邪魅,且他的眼睛,勾人心魄,让她沦陷。
直到衣裳扯开,那血肉模糊的一片胸膛印入眼帘,月意才不受控制地猛然抬起头望着他。
将她吃惊不已的模样看在眼里,赫连风情觉得有些歉意,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淡笑了一下:“吓坏了吧?早让你别看的。”
月意赶忙摇了摇头,担忧地说:“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调……”戏字未说出口,月意觉得有些不恰当,便立马话锋一转。
“疼不疼啊?都伤成这样了,你干嘛还乱跑,千里迢迢来到莨城,你不要命了?”
赫连风情瞬间沉默了。
月意抓过床榻边上的帕子为他轻轻擦拭着伤口,每碰他的身体一下,他便微微一阵痉挛,可竟然半句不吭声。
他的反应已经回应了月意。
他很疼很疼,可是,他完全可以忍。
月意有些心疼。
一个人究竟需要经受多大的磨难,才能做到身负如此重伤却能一声不吭。
也许,赫连风情所经历的,皆是常人所不能忍的。
这时,赫连风情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低低沉沉很是动听:“我并非乱跑,我是来找你的,如果在莨城找不到你,我会接连不断去其他地方找,一天没找到你,我便不会放弃,我不怕死,可我怕失去你。”
听到这话,月意半信半疑地微微抬起眼,见他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己,月意心头猛然一颤。
就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或许是,赫连风情在她的心里,被更高更深地定义了吧。
“看你伤得这么重,我就暂且信了你的话,不过,我人就在这里了,你以后可不能乱跑了,得好好休息,直到伤渐渐好起来。”
月意便仔细地给他的伤口上药,边认认真真地对他说着话。
赫连风情再次被感动。
他赫连风情,自从十五岁之后,哪里还会听任何人的劝,而今天,他竟然,赶忙轻轻点头,薄唇轻启:“好。”
一夜的时间很难熬,因为赫连风情身上的伤口不是一般的剑伤,而是被诛啸所伤。
时不时便会发起高烧,时时刻刻得有人守在身边,而这个人只能是月意。
月意一夜无眠,就那样支着下巴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赫连风情。
半夜他烧起来几次,她便起身去楼下端热水,不停地为他清洗伤口,不停地给他换药,时刻不停地为他盖被子。
月意可以对天发誓,她这辈子,有记忆开始,从未像今晚这般照顾过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好不容易又忙完了一阵,她支着脑袋坐回榻边,轻睨着他沉睡的容颜,小声呢喃道:“你可真是幸运,还好在紧要关头,遇到了我,若不然谁照顾你呀?”
“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在长街上时,你不是倒在我的怀里,而是倒在别人怀里,那任凭谁都不忍心推开你吧。”
“不对,做人不能太肤浅,我怎么总是光盯着你的脸。”
“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有好多事想找你问清楚……”
月意自顾自地呢喃了半天,直到累到倒下睡着,赫连风情也没有半分反应,她方才说的话,他半个字也没听到。
入梦,月意又见到了一身红衣的男子,而这次,他有了模样,便是赫连风情。
本来,两人正相视而坐,有说有笑,谈天说地,梦里的十七很温柔,温柔得让她有些恍惚。
这般美好的一幕,却硬生生突然画面一转。
那是一个搭架在训练场的高台,高台之上,一袭火红长袍的十七面带诡异花纹面具,屈膝跪下,双手捧着一根银丝实木棍。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玄衣男人,男人身形健硕高大,面色冰冷,俊美无涛,可此时的他,因为十七正在暗自生气。
而高台之下,站着千军万马,气势浩荡。
不知台上的人互相说了什么,十七嘴角勾着一抹坚定的弧度,将手中实木棍递给了玄衣男人。
玄衣男人接过实木棍,想也不想便扬手挥动实木棍发狠地砸在十七身上。
月意震惊失色,几欲冲过去替十七拦下实木棍,可是,她动弹不得,她只能远远地观望着那要命的银丝实木棍一下接一下落在十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