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水泥的问世,几个工匠脱离匠籍之后,匠人的发明热情就被调动,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发明创造出来,极大地改善了百姓的生活。
长平帝扫视了一眼透明的玻璃窗户,他发现有些事情非常超乎想象,他预估到匠人的地位改变之后,大凤上下会有一些变化,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变化这么大。
而儿子一心为公,上次平价盐的事情,他也是不想辜负儿子的期望,却不想这儿子回头又是一个想法,果然是年轻人,接收新事物的能力就是强。现在他已经管不住儿子的动作了,他知道儿子与贾赦、林海一起做海上生意,这也有好几年了,他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海上生意,宗室和勋贵世家有能力的全都参与其中,何况这也是为国库增加税收。
不过之前中规中矩,这会看到这幅巨大的地图,长平帝不能欺骗自己,儿子所图甚大,而且他做一件事情,只要他下定决心,哪怕是花个三五年,他也会坚持下去。
想到已逝的老大、老二,长平帝心中一叹,再想到其余的七个儿子,一个一个眼光还在大凤这片天下争斗不休,七儿子已经着眼于其他国家。
长平帝再次看了一眼七儿子,昭郡王一瞬不瞬地盯着父皇,等待他的发话。长平帝扫视了一眼杨刚二人,昭郡王还有些懵,边上王卫立即上前把两人引走,御书房就留下长平帝和昭郡王父子二人。
“父皇,您有什么吩咐?”昭郡王觉得父皇神色有些严肃,他不禁也更加严肃了起来。
长平帝上下打量着七儿子,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与十多年前淑妃病床前跪着的小男孩相比,他已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老七,你以后想做什么?”长平帝沉吟半响如此问道。
昭郡王有些懵,不知道父皇问这个做什么,想也没想就说道:“能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儿臣现在就在做想做的事情。”
长平帝幽幽地看了一眼七儿子:“你能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因为朕是你父亲,父亲对儿子想做的任何正事,都会给予支持,以后父皇不在了,坐上这个皇位的人不是你,兄弟不是父皇,你能随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昭郡王闻言,也不知道父皇到底盘算什么,想了想说道:“那父皇就把皇位交给儿臣,儿臣就能做任何想着的事情。”
长平帝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真是敢说。”
昭郡王抿了抿唇,才垂头说道:“没什么不敢说的,因为比起三哥五哥八弟九弟他们,儿子很自豪地告诉父皇,儿臣做的事情比他们多。儿臣现在所有的一切,固然离不开父皇的支持,但是也是儿臣努力奋斗得来的,而且儿臣没拿一分不该拿的钱财。”
长平帝顿时无语,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朕,若是朕不幸出了意外,按照长幼顺序,朝臣拥护的新帝不会是你,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昭郡王抬头看了一眼父皇,慢慢地道:“父皇,三哥有些天真,比如他以为后院的女人都是善良柔顺的。五哥有些忧愁寡断,他的两位亲信在属下面前应该比他还得脸。八弟有些心比天高,九弟有些小心眼,十弟倒是个识时务的,十一弟十二弟还小,您确定他们适合?”
长平帝脸色一黑,瞪着他:“说了你几位兄弟,你呢?你有什么优点和缺点?”
昭郡王小心地瞄了一眼父皇,慢吞吞地道:“自个夸自个多不好意思,父皇知道就行了。”
长平帝有几分哭笑不得,万万没有想到七儿子还有这般脸皮厚的时候,昭郡王见状才说道:“父皇刚才那个问题,其实儿臣还没有想过。”
“那你就现在想!”长平帝又是肃目一瞪。
“这个不存在的问题,有什么好想的。”昭郡王有些苦恼,不知道父皇为何纠结于这个问题?
父子二人对视着,良久昭郡王方才说道:“好吧,既然父皇要一个答案,儿子想了想,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两位兄长登位应该会忌惮我,那儿臣就只好抢回来。”
长平帝又是哭笑不得,长叹一声:“你还真敢说!”
不是您老人家让说的吗?昭郡王抿唇,他绝对不会允许皇位落在别人身上,就冲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这些兄弟登基绝对容不下他,不过他很大度,容得下他们。
长平帝看向书案上的巨幅地图,这才回归正题,“那么,这个你到底想做什么?”
昭郡王眼睛瞬亮,上前了几步,趴在书案上,捋平地图,“军校,尤其是海军,咱们的海军还不够正规,听杨刚说,洋人的国家已经有三连发的火/枪,而且许多海船配备上了炮火,大凤的炮火不行,已经落后于洋人。”
长平帝神情正色起来,昭郡王继续说道:“有人说过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父皇我不想我们大凤有一天被洋人打进国门。”
“父皇,这些年的变化你也看到了,工匠的发明创造着实厉害,而洋人在这方面的能耐不比我们差,多连发的火/枪,远程炮/火想必很快就会现世。”停顿了一下,昭郡王又道:“近些年来百姓日子好过了,但是教育各方面却原地停步,父皇,咱们不能故步自封。”近些年来,朝廷上下似乎非常满足于现在的状况,这样不行,必须要开拓进取,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姿势!
方方面面都是问题,一步一步来,他感觉时间不够用!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大雪大团大团地落下来,在黑夜中格外地耀眼,长平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朕知道了,不能一蹴而就,今日晚了,回去休息,之后再来讨论这件事情。”
昭郡王朝父皇行了礼,然后就退出了御书房,叫上在外面与王卫一起吹寒风的杨刚二人一同往宫外走去。
他倒是不怕父皇不答应,反正摸准了父皇的脉,只要不是危及大凤江山之事,父皇一定会答应他的。
长平皱眉思考了许久,他瞟了一眼王卫,“王卫,你说老七是不是胆子很大?”什么话都敢说,他是仗着他不会拿他怎么办吗?
王卫心里说,这不是皇上您惯出来的么?嘴上却笑道:“郡王爷如此朝气蓬勃,这才是年轻人呐!”
“皇上,夜深了,该休息了,天大的事情,也等明日再说。”王卫上前关闭那扇开着的玻璃窗户,后宫现在有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不过御书房和皇上的寝宫不能安装落地玻璃,毕竟要保持安全和神秘。
长平帝站起来,神情肃穆,老了老了,确实心软,不过他很自豪,他没有像先帝那般,到老身边的儿子都只是惦记着皇位,没有一个真心对待他。现在他这几个儿子虽然有各种毛病,但是面对他这个父皇,还是格外地尊敬。
御书房的灯火熄灭,寝宫这边,王卫召宫人服侍长平帝洗漱睡觉,不过寝宫的灯火刚熄灭,王卫唤了值夜的两个小太监来,打算回旁边他的卧房休息,一个人影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哎哟,吓死杂家了。”王卫拍了拍胸口,愤愤地瞪了一眼应兴,恼怒道:“应兴,你做什么?”
应兴背对着光,王卫看不到他的神情,下一瞬间他听到应兴带着悲痛的口吻说道:“王公公,我师父他不行了。”
王卫被唬了一跳,应兴又问道:“能否禀报皇上?”
王卫也顾不得应兴吓他这回事,伸手推开他:“当然要禀报皇上,你小子难道不知道皇上和你师父是莫逆之交?”
近来天气严寒无比,吴统领已经有一个月未进宫,长平帝也只是从娄高他们和唐御医那里得知吴统领的情况。
皇帝是一个孤家寡人,皇上没有多少朋友,吴统领算是半个朋友,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两人关系不对等,朋友关系自然不是那么单纯。
长平帝刚睡下就被王卫叫醒,谁都有起床气,待听到王卫禀明原因,顿时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不到半刻钟,长平帝穿好衣服,站在寝宫门口,望了望黝黑的天色。
“应兴,准备一下,朕去见你师父。”
长平帝这会心里空空的,吴统领不同于其他朝臣,他伴在他身边二十多年,尽管自从吴统领生病之后,他就知道他会先于他离开这个人世,理智上他知道人都有一死,但是情感上......
不到半刻钟,应兴调动了禁军,护着长平帝往宫外吴宅而去,而吴统领还吊着一口气,他本身是想让徒弟带他进宫向长平帝告别,但是这天气,他要是进宫,是等不到见皇上的,不得已只好禀报皇上,由皇上做主来见他最后一面。
近来朝廷和昭郡王都没有做什么隐秘的事情,需要皇上额外地保护,是以娄高十五个人师兄弟全都在京城,今夜在宫中执勤的与长平帝一同到了吴宅。
刚在吴宅下了马车,凤瑜带着一行人来与娄高他们交接,吴统领若是去了,宫里这段时间的安防自然是要凤瑜来安排,是以长平帝那边出宫,凤瑜就接到消息赶过来了。
长平帝扫视了一眼凤瑜,一群人把整个吴宅包围了起来,他没有时间与凤瑜说话,下了马车,大踏步往屋子内走去。
屋子里很安静很肃穆,唐御医和林暖一并在此,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吴统领的手腕上还扎着银针。他本身是壮汉型的身材,因为内里枯竭,露出了块块的骨架,让人看来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