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二十六年,春。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空气里还莹润着冷冽的寒气,吹在身上也让人打寒颤。
二月初,刚过正月,贾政工部的团队就已经完全研发出透明的玻璃,随之而来的就是商人蜂拥而至,贾政这边刚和户部达成协议,他们团队就面临着分崩离析。
利益动人心,原本五人核心团队,这几年被世人追捧的名声所累,已经没有最初的初心。
贾政一脸严肃,眼里是浓浓地叹息,没有想到这一步来得这么快。
“你们想好了吗?”贾政面无表情地看了五人一眼,闭了闭眼才睁开道:“人各有志,本官不会阻拦你们的青云之路。”
他转过身,面对着墙壁,话音刚落音,就听到其中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男子气愤地道:“贾大人,我从未想过离开我们的团队,我不会走,除非你不要我了。”
说话者叫寇斌,他是一个憨实的汉子,自从跟从贾政做事之后,就从未有过外心,现在的日子,他很知足。
其他人脸上满是踌躇和愧疚,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也怪不得他们。
四人朝贾政行了重重一礼,脱掉头上的盔帽,便相继从屋子里离开。
寇斌看着他们的背影,顿时被气得五佛升天,转头看向贾政,呐呐地道:“贾大人,我寇斌说话算话,你不赶我走,我绝对不走。”
贾政转过身来,这时只能看到外面转角处的一片衣角,他重重地拍在寇斌的肩上。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以后还一起干。”
寇斌咧嘴露出一个大笑,连连点头:“我寇斌是响当当的男子汉,自然说话算话。”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男子汉一言九鼎还是明白的,何况他是跟着贾大人,一家人才从匠籍脱出来的,他不能背叛贾大人。
贾政心底是满满的欣慰,他做人不算太失败,好歹还有人与他共进退。
原本从贾政这出去的四人,他们已经脱离匠籍,自然不会再回千山工坊,其实他们是被别的商人用高额的待遇挖走了。
“玻璃的专利已经交于户部,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等我招募到足够的人数,我们就继续做下一个项目。”
寇斌连连点头,两人收拾好院子里所有的物事,关好门窗,便一起从甲坊院离开。
甲坊院位于千山工坊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不过离着大门口还是有一段距离,这一路上,两人频频被别人瞩目。
寇斌心里憋着气,没想到那四个人竟然是白眼狼,看他们出去之后,能有现在的地位吗?只怕他们都忘了,他们团队,其实最核心的人是贾大人,他们许多的想法全都来自于贾大人,离了贾大人,他们以后能做什么?
贾政心底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拦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放他们离开,好歹共事一场,留点余地,大家以后好相见。
这会天色还早,寇斌回家去,贾政先回工部,只是很显然,他们研发团队的事情,工部所有人都已知晓,大家都对他行注目礼。
与他交好的同僚,关注了好半天,才敢开口问道:“存周,你没事吧?”
贾政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抬头朝他颔首道:“我没事。”扫视了一眼众人,他挺无奈地道:“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同僚尴尬一笑,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就跟人升官一样,你不能阻止人家发财,贾政点了点头:“放心吧,人各有志,我何必为道不同志不合的人伤神?”
同僚微微一笑,两人说了会话,见其他人都下班了,简单收拾收拾也都下班走人。
回到府里,贾政打听到母亲所在,便径直寻了去。
园子里,孙子孙女正在玩耍,红叶就在一旁的亭子里看他们玩儿,珊姐儿已过三周岁,脸庞圆圆的,白里透红,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
贾政来到母亲身边,行了礼便坐下。
红叶看他那样子,眼神有些茫然,就知道他前几日说的事情发生了。
“你那队员都离开了吗?”春天了,园子里各种花卉相继开放,空气里弥散着花的芬芳,春风拂面,让人一阵心旷神怡。
贾政垂眸点头又摇头:“只寇斌留下了。”
红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竟然还有一人留下?可见你做人还不是那么失败。”片刻后,红叶又道:“寇斌是否还属于千山工坊的匠人?”
寇斌户籍从匠籍中挪了出来,但是不代表他不可以从事工匠的活计。
“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贾政想也没想就回道,就连他也不是千山工坊的匠人,他隶属于工部,他是正规的大凤官员,做不做匠人的活计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红叶蹙眉:“不若你们离开千山工坊重新组队?”自从千山工坊做出这般成绩之后,大凤所有的工匠都受到鼓舞,对于工匠来说,不吝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且工匠的地位在世人的眼里也有所改变。
“...这样也不行,你还是工部的官员,若是你们团队不在千山工坊做事,你也不能整日呆在研发室里。”工部的官员整日呆在千山工坊都无妨,但是若是跑外面去,被抓到把柄,这可是重罪,轻者扣俸禄,重者被夺了官位。
红叶是不想贾政他们忙忙碌碌研发出来的东西,最后只有一个专利权,所有的一切都归户部和工部,所以人还都是贪心的。
贾政想了一下,摇头:“暂且如此,以后再说。”看到外面的研发团队所收获的荣誉和金钱,贾政自然是羡慕的,不过有得有失,他暂且没法抛弃这身官服,毕竟这是他渴盼了十几年的东西。
“再等等,大凤发展变化很快,朝廷肯定会有新的举措。”红叶沉思片刻后点头同意。
如此,不过半个月过去,市面上已经有新的玻璃面世,经过漫长海路来到大凤的洋货玻璃制品受到冲击,引起了市面上一阵大的波动。
荣府原本每个人的卧室里只有一座半人高的梳妆镜,还是花了几百两银子从琉璃坊买来的,大凤的玻璃制品面世之后,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做工精湛的做多也不过五十两银子,又贾政自己就会生产玻璃,是以又是半个月之后,荣府所有卧房都已换上清晰明亮的穿衣镜和梳妆镜。
贾赦从外面回来,先是在荣禧堂换下官服,简单清洗之后,接过丫鬟手里的外套,来到穿衣镜前,左看看,右瞧瞧,镜子里的美男是谁?
老二行啊,不过四年时间,就有这么大的成就了!
贾赦这阵子吃住在刑部,今日终于忙完一干事情,这才迫不及待地早下班回来。
开年之后,雪停了,仿佛一夜之间,春天就来临了,这原本美好的气候,却因为京郊一桩大案让整个刑部都忙碌不已,贾赦和左右侍郎这三个月的时间,从元宵之后,就很少准时回家,要么回到家里就是深夜了。
贾政忙着玻璃配方的最后校订,贾赦就忙着破案。
红叶看到贾赦,抬头望了望天,还不到申时,他就回来了,这是案子破了吗?
贾赦殷勤地凑到母亲身边,笑嘻嘻地道:“母亲,我回来了。”
红叶含笑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坐下说罢,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案子已经破了吗?”
这件新案子,发生在元宵那一夜,尽管是在京郊的陵县,但是传播迅速,不过一天就引起了全京城的轰动。
因为这次又是一件凶杀案,赵家所有主子都被凶手残忍地杀害,唯留下几个小心谨慎的下人。
赵家老爷是方圆百里众所周知的老好人,赵家家境富裕,家里三个儿子,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十二岁,赵老爷年过不惑,赵太太比赵老爷小几岁,赵老爷与人为善,交友广阔,上至官府衙门,下至市井三教九流,赵老爷都一视同仁,只要有人需要帮助,他就不吝于给予帮助。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在元宵那日,全家被凶手杀害了,当晚夜深露重,起初发现的下人跟随着主人一并被杀害,不过还有几个小心谨慎的下人发觉不对,躲在暗处,直到天亮之后,才跌跌撞撞地跑到衙门报案。
回想到赵家的事情,贾赦的心情不可谓不沉重。
“破了,也抓到了凶手。”贾赦声音沉重地道:“是邹县三个泼皮做的。”
接下来贾赦说了前因后果,赵老爷是老好人,只要有苦难求到他面前他都帮扶,当然他也是看人好坏,然而有些坏人换上另外一层皮装扮成好人,赵老爷也发现不了。这三个泼皮也是在邹县混不下去了,无意中跟随跑商的商队来到陵县,听说赵老爷为人慷慨,便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去结交赵老爷,赵老爷看他们三个说起生意经头头是道,便没发觉他们另有目的,只以为他们只是暂时有困难,便借给他们银钱周转渡过暂时的困难。
如此,双方认识了一年,自然三个泼皮也不是那么傻,偶尔小小的回馈赵老爷,赵老爷越发认为他们是有为之士,继续扶持他们做生意。不过泼皮就是泼皮,只喜欢坐享其成,从未靠过自己本事挣钱,败光了赵老爷资助的银钱,又一穷二白。
元宵那日,三个泼皮从邹县感到陵县来,打算照以前那般骗得赵老爷的资助,不过这年节上下,赵老爷忙着应酬,而赵夫人早就看不上三个泼皮,是以她并未向赵老爷转达三个泼皮找他的事情。元宵,赵家全家团圆,三个泼皮冷风中挨饿,在赵家外面看着赵家人喝酒吃肉,就连下人也吃得比他们好,一时恶向胆边生,半夜就拿着斧头、刀剑翻墙进了赵家,原本是想偷点钱财,因为惊动了起夜的人,后来才发展到杀人。
凶案发生之后,案子从县衙转到府尹,因为死亡人数太多,案件转到大理寺,又转到刑部,几个部门合作破案。
因为赵老爷认识的人太多,这排查下来,就花了一个来月,一旦确定了凶手,半个月就抓到了。
“赵老爷可谓受了无妄之灾。”贾赦感慨万千地道:“他明明是个好人,却因为识人不清,送掉了一家人的性命。”
“升米恩斗米仇,帮助人也是有讲究的,所以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红叶也是长叹一声,赵老爷乐于助人这没错,但是他这方式用错了。
翌日,这件案子告破传遍整个京城,大家哗然,难怪老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赵老爷这货真价实的老好人,因为识人不清,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可悲可叹!
不过这件案子议论了不过三五日,整个大凤就被一件事情引得沸沸扬扬,有人欢呼就有人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