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时间就到长平二十五年,六月份。宁府已经出了贾代化的孝期,贾敬也已通过通政司往上呈递了折子,就等长平帝袭爵的旨意下来。
贾敬心静不下来,连带着徐氏等人,也都格外焦急,不知自家这回能承袭什么爵位,他们家这些年没做坏事,府邸整顿过,族学也整顿过,虽说他们确实没多大能力,但是也绝对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
申时左右,贾赦和贾政下班回来,就看到堂兄和侄子来了,爷们几个聚在一起,谈起刚过去的春闱和即将到来的官员考核。
“敬大哥,你想做什么?”贾赦拿起执起杯盏,小小地饮了一口,在从面前碗碟里夹了两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吧嚼吧,脆脆的,爽口。
堂兄读书是一把好手,就凭当初那么苛刻的条件,堂兄也能考中进士,他确实非同一般,老二也不能与他相比。
不过堂兄性格过于沉闷,贾赦真是很怕他被别人骗,他操心老二,还得操心堂兄,贾赦觉得肩上的任务有些重。
“不知,官位就这么多,何况之前我又是从太常寺少卿下来的,起复也不知该从哪里起复,且等皇上旨意吧。”贾敬苦笑着摇头,举杯与两个堂弟干了一杯,他倒是爽快,一饮而尽。
贾政原本想着堂兄的性子其实最合适他们工部,现在工部只要自己一心干活,总有自己的一块地方,只是堂兄是从四品官员下来的,工部高于四品的官员就只有尚书和两位侍郎,没有位置安放他,贾政脑子里转悠了一圈,果断地没开口。
贾赦点了点头:“最紧要的是袭爵的旨意下来,想来也快了。”当初荣府是因为通政司有林海奏折才快速地到达皇上的御前,堂兄的奏折呈上去也有两日了,想来再有三日旨意必然会降下来。
“堂兄,珍儿那里,你是什么打算?若是刑部我这里,工部老二这里都可以塞进去人,不过进来了,我们只能放在自己手底下打下手。”
贾敬握着酒杯想了一下,点头:“那行,还是让他跟你去刑部做事吧,他性子活泛,不像我和政堂弟,你倒是能压得住他。”
他也很是无奈,看了旁边闷头吃花生的儿子一眼,贾珍以前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当年跟着叔母学了一些律法,又跟着堂弟进刑部做事,亲眼见过许多罪犯,性子倒是有所收敛。
贾赦无所谓啊,他现在是主事,手上事情繁琐,让珍儿来帮他忙再好不过,他都能改头换面,珍儿如何不能?
贾珍听到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堂叔做事挺好玩的,尤其是破案那些事,简直考脑筋,他最喜欢破案了。
荣安堂,红叶身边,徐氏和胡氏带着三岁的贾蓉来探望叔母(叔祖母),之前因为守孝,红叶见贾蓉的时候也不多,这回看见,顿时红叶都有些扶额,徐氏和胡氏把贾蓉养得非常娇气,女孩子娇气一点无妨,若是男孩子这么娇气,那可就真是头疼。
“蓉儿也三岁了,侄媳妇,他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丫鬟,配几个小厮即可,蓉儿缺乏阳刚之气。”红叶直接说道。
她招了招手,便把贾蓉叫到身边来,慈爱地问他一些小问题,比如几岁了,认得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吗?
小贾蓉奶声奶气地一一回答,这点胡氏教导得很好,他现在会背三字经,也认识好些字,就是被这婆媳二人养得过于娇气。
徐氏和胡氏顿时有些尴尬,徐氏赶紧说道:“叔母说得是,我回去就安排。”想到贾瑚贾珠贾琏他们,尤其是贾珠和贾琏,过了三岁之后,除了晚上洗漱有嬷嬷和丫鬟伺候,跟前跟后都是男孩子,她们倒是忽视这个问题了。
张氏也把贾蓉抱过来逗乐,这是荣宁两府现在辈分最小的,珊姐儿比贾蓉还小几个月,却是贾蓉的姑姑。
不多时,王氏带着两岁半的珊姐儿来,珊姐儿看到贾蓉,立即上前把贾蓉拉走,姑侄两个去小花园看花花草草,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红叶与儿媳妇、侄媳妇、侄孙媳妇聊天,知道宁府在等皇上的旨意,通政司没有人,奏折要被皇上看到,还真得延迟一段时间。
不一会,贾瑚贾珠贾琏回来,园子里孩子们的吵闹声就格外地喧嚣,自从过年前祖母说把归元书楼交于贾瑚兄弟俩管理,开年后,每逢休沐日,兄弟俩都要抽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时间去书楼那边与田掌柜学习如何管理书铺。
夜晚,荣府摆宴席,两府人一起吃了顿团圆宴。
看到贾敬和徐氏、贾珍胡氏、贾蓉,红叶心想,想来红楼中宁府那些破事应当不会发生了才是。
前不久,红叶与两个儿媳妇去参加平阳太妃的寿辰,终于看到了快四岁的‘秦可卿’,当然她现在不叫秦可卿,叫凤悦,前太子府,现理郡王府太妃嫡女是有品级的郡主,对于凤悦,皇上那里还并未有任何表示,不过再不怎么样,出嫁前凤悦也会有品级的,不管是郡主还是县主。
翌日,王氏带着珊姐儿回了娘家去探望两位兄长和嫂子,王家的气氛现在有些诡异,王子胜和王子腾正在商讨分家的事情,可是兄弟俩一个占嫡长,一个占能力,两位王太太为了自家利益,也是各不相让。这两年多守孝期间,王子胜王子腾兄弟内耗,是以王仁、王熙凤、王熙鸾都被大人忽视了,王氏有次看不过去,提了一下,双方互相让一下,钱财多点少点,以后找补回来便是,不就皆大欢喜了吗?结果她被两位兄长忿了,对此王氏连续三个月没回过娘家,何况父亲不在了,母亲早早就去世,娘家最亲的亲人不在,她犯不着常回娘家。
只是不到晌午,王氏就带着珊姐儿回来了,还带着两个侄女,就连侄子王仁也被她带回来了,实在是她想教导侄子侄女多读一些书,两位兄长和嫂子不看重书本教育,让王氏也无可奈何。
王氏兴致勃勃地想当侄子侄女的先生,其后就真的认真开始教导侄子和侄女读书习字,王仁有五岁了,王熙凤不满四岁,王熙鸾也刚满三岁,几个小不点,以前被身边人纵容得只管玩乐,被姑母这么拘谨着,一时还是乐趣,时间长了,三个小不点哭闹起来就翻天了。
王氏真是干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在她虎着脸的情况下,侄子侄女还是被她虎着了。
红叶对此,摇头一笑,让王氏这样折腾也好,人性本善,她原本也不是狠毒之人,知道娘家坑了她,坑了妹妹,有心想帮侄子侄女改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尽力了。
只是不到两天,王家便派人来接三个孩子回去了,来人是王家大太太二太太身边的心腹嬷嬷,王氏瞪着她们心中颇为有些郁闷。
转身去吩咐丫鬟安排侄子侄女回家,同时王氏也给侄子安排了功课,说下一次她回娘家时,要检查,若是仁哥儿没完成,她可是要打手心的。
王仁立即把自己的小手缩了回去,姑姑好可怕,竟然打他手板!这在王仁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以后他在大姑姑面前,那是毕恭毕敬。
至于侄子侄女回去向嫂子告状,王氏完全不怕,她现在的底气就是婆家给她的,婆婆和善、夫君对她又好,她膝下又有一儿一女,才不怕兄长和嫂子,更不怕所谓的娘家会不会给她当靠山那话。
晚上,夫妻俩床上夜话,王氏戳着贾政的胸膛,愤愤不平地道:“大哥二哥目光短浅,就争那点家产,每个人少分一点,王家还能缺他们吃穿?两个大男人,还如此斤斤计较,难怪大哥这些年一事无成,二哥尽想走捷径。两个嫂子也是,仁哥儿丢给丫鬟婆子照料,凤儿鸾儿也养得刁钻得很,不教导她们规矩礼法,以后这两个丫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贾政喉咙上下滑动了好几下,抓住王氏的小手,心中好笑,她还敢嫌弃侄女,她以前不就是那般的么?
“你做得够多了,且看两位舅兄如何做吧。若是实在看不过,我平日里不在家,珠儿也大了,珊姐儿也跟着大了,你就接他们来,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尽力就好。”
王氏心中暗暗地想着,兄长和嫂子一向固执,她只怕说不通,倒是妹妹那里,她一向听她话,这些年姐妹俩互相通信,她也重新教了她一些,妹妹只除了还未生下一儿半女,其实日子过得也很快活的,希望上天看在妹妹幡然醒悟,而且还未来得及做错事的份上,赐她一儿半女。
七月才是流火,六月温度继续攀升,早朝结束,长平帝吃过早饭,召见了几个大臣商量政事,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这才坐下来批阅奏折。
贾敬的奏折藏于其中,长平帝翻开一看,才想起来,宁国府贾代化去世也三年了,再想起贾代善,又想起年前在西海海上差点丢了性命的史旻,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卫,宁国府几时出的孝?”长平帝随意吩咐王卫,又道:“查一查,宁国府这些年可做个哪些出格的事情。”
在长平帝这里,爵位的承袭,若是有重大贡献的,就是原爵承袭,若是家族子弟上下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按照规矩降一级袭爵,包括纨绔子弟干没干过坏事,比如强抢良家女子,以至于出了人命,等等这些都要算在内,犯错太多,爵位降得越快,最后忍无可忍之下,就会是抄家灭族!
王卫应声去查探,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下面就把情报呈上来了。
“启禀皇上,宁国府这些年,并未做过违背大凤律例之事,贾珍原本也是有些纨绔习性,跟着一些公子去过花街,喝个花酒之类的,因为长辈的威严,倒是没做过什么坏事。”口花花那种不算,这小子算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一类人,后来又被荣府老夫人调/教过,倒是懂得遵纪守法。
王卫手上的情报很详细,从三年前贾代化去世到十日前宁府办出孝宴会,宁府全盘上下大部分事情都在其上。
长平帝仔细听了之后,大笔在奏折上批阅,宁府的爵位就这么尘埃落地。
三日后,礼部左侍郎携着几位礼部官员一同来宁府颁布袭爵圣旨,贾敬领着全家人接了圣旨,当听清圣旨内容时,贾敬松了口气。
宁平候,降一级袭爵,算是保住了宁府的颜面,反正他这辈子只怕都不能做出大的贡献,从而赢回公府这个爵位,这个美好的愿望,贾敬就只能寄希望于孙子身上了。